她們都確定那個人是皇甫殿臣,是那個高高在上,總是讓人覺得冷冰冰、無法接近的冷酷總裁,但……但他的西裝呢?那身總是筆挺得嚇人、沒有一絲縐褶的西裝呢?
還有,還有,他平常冷酷得嚇人的撲克牌臉呢?
雖然說,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親切啦,但再怎麼說,也比平日那種不近人情、一絲不苟的老K臉來得好大多了,這怎能不教她們感到驚奇?
等電梯的杜瑞仙因為太過無精打采,尤其根本就是低著頭的狀態,因此一點也沒有發現眼前的人們有什麼異常的反應。
只是等了半天,感覺到電梯里的人都不出來好象有點奇怪,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
見她起疑,站在她身後的皇甫殿臣不高興了。
原本不是很老K的臉又突然老K了起來,就看他很不客氣的冷眼掃向電梯里的女秘書們,嚇得幾個本就敬畏他的女秘書們有點不知所措。
「快快快,還不快端出來,淨杵著做什麼?」羅蘭娜心領神會,知道大老板不高興是為了哪樁,連忙指示。
三、五個女人依照羅蘭娜的指示,連忙快步出了電梯,可以說是有多遠就問多遠。
杜瑞仙因為听不懂德語,也沒精神理會周遭發生了什麼事,在電梯里的人都出來後,就落寞的進了電梯。
當然,皇甫殿臣還是跟了上去,根本不管他留了什麼爛攤子在頂樓,又,其它人是用什麼奇怪的目光在看待他。
電梯在合上厚重門板後緩緩降下,但才降了一層樓,就又停了下來……
準備進電梯的是一個高頭大馬的外國男子,杜瑞仙不認識他,但皇甫殿臣認得,對方也認得皇甫殿臣。
兩個男人一打照面,看著欽點的總經理,皇甫殿臣神色自若、冷靜得不象話,但那名身為世揚總經理的外國男子則不同。乍見到他那位據說行事變得奇異、而且感覺起來和平時有點不一樣的上司,因為太過突然的關系,害得他進電梯的動作明顯的僵硬起來,好象機器人沒上油一樣,就卡在一半,也不知他到底要不要進電梯。
站在電梯按鈕前掌握電梯操控權的杜瑞仙在等候片刻後,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抬頭看了下。
「我搭下一班好了。」感覺太過詭異,外國男子主動表示,馬上走出電梯。
杜瑞仙听不懂,一臉怪異的看著突然走出去的外國人。
「他說想到臨時有其它的事,不坐電梯了。」皇甫殿臣很及時的「翻譯」。
听他這麼說,她默默的按下「關」的鍵,任電梯繼續一路往下。
到了最底層,出了電梯,因為穿著的關系,皇甫殿臣並沒引起太大的注意,最多只因為他給人的似曾相識感,因而引來一些注目。
但幸好,因為杜瑞仙心不在焉,很嚴重的心不在焉,她對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一概毫無所覺,更甚者她因為恍惚的關系,只知道要走,沒頭沒腦的往前走,看見前方有路她就走……因此他們很快的離開了世揚,讓皇甫殿臣躲過更多的注目,省去被認出的困擾。
他其實很不想打擾她,但陪著她沒頭沒腦的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他覺得不能再這樣放任她下去了……
忽地一股拉扯的力量止住了她行進的腳步,杜瑞仙停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清麗的小臉上出現的只有茫然,她順著手臂上的拉力往上一看,就看見她熟悉的皇甫殿臣,然後沒來由的,一陣排山倒海的委屈感淹沒心頭,讓她驀地好想哭。
她完全無法自制,眼一紅,喉嚨就像是讓什麼梗住了一樣,她無法言語,眼淚順勢就這麼滑落,可憐兮兮的樣子活像遭人棄養的小寵物般,教人心憐不已。
並沒有人教導過皇甫殿臣該怎麼面對這種場面,但他很自然而然的用力一帶,將她擁進了懷中。
長達數分鐘,沒有人開口。
他擁著她,提供自己的胸膛當她的避風港。
她靜靜的倚偎著他,對著他的懷抱暗暗流著忍抑多年的眼淚,直到她警覺到現實面,身邊有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與好奇的注視,她連忙抹去眼淚……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胡亂的擦著眼淚,用濃濃的鼻音道歉。
「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他說,只這麼說,沒談及其它。
「不用了。」知道他想問什麼,杜瑞仙有些抗拒,她實在不想去談那些不開心的往事,尤其那些至今還是她的夢魘。
可惜她沒有選擇的權利,特別是在皇甫殿臣下定決心的時候。
「我堅持!」他說道,不由分說的將她拉進路邊的一間咖啡吧里。
他決定,這是一個好好了解她的時候,他要知道方才的事,要知道所有有關她的事,就是這樣!
☆☆☆
「我以為妳跟家人很親近。」等待咖啡送上的時候,皇甫殿臣不容她逃避,徑自劈頭直接就問了。
她沒說話,不想說話,縴縴十指絞著桌巾,樣子有些落寞。
「方才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不是妳平常嘴里念著的『大軍』。」後面一句,皇甫殿臣相當肯定。
「當然不是!你不要這樣侮辱大君。」她總算開口,悶悶的聲調語氣,教皇甫殿臣覺得很不能適應。
「那麼『大軍』、『小軍』到底是誰?剛剛那個女人又是誰?」皇甫殿臣順著她的話問。
「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嘆了一口氣,她說明當中的不同。「只是一種是實質上的家人,一種是名義上的。」
「剛才那個,就是名義上的?」皇甫殿臣下判斷,百分百止目定自己推論的正確性。
「嗯。」果不其然,杜瑞仙點點頭,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息,道︰「人跟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有緣分的,就算實際上是陌生人,也能親得跟一家人一樣;沒緣分的,就算因為姻親關系成為一家人,但也有可能互相對立、有如敵人一樣。」
她苦笑,出口我解嘲道︰「說敵人,還算是高估了我自己,對我繼母跟兩個繼姊來說,我根本稱不上當敵人的資格,在她們眼中,我只是一個礙事的人,看了就心煩的程度,就跟看見蟑螂、老鼠一樣。」
「方才那個女人,就是妳繼姊之一。」皇甫殿臣思路清晰,很快掌握了其中的訊息。
「是的。」她說明。「算起來,她是我大姊,在我八歲那年,我繼母跟我爸結婚後,她跟思思姊一起跟著我繼母嫁過來。」
而那,正是她人生噩夢的開始。
「爸爸跟我說我會有新媽媽,也會有兩個新的姊姊,他說新媽媽跟兩個姊姊會疼我、愛我……」她低語,因為思念起父親,語氣變得如夢似幻。「他還說我們雖然一開始是兩個家庭,可是一起組成新的家庭後,還是能像一家人一樣,和樂融融、過著幸福樂的日子……」
皇甫殿臣安靜听著,就算她忽地停了下來也沒催她,他也不知是哪來的耐心,很理所當然的,就這樣靜靜的、隨著她傾訴的步調,不發一語的耐心靜候。
並沒一讓他等太久,思念父親的美好一下就幻滅,她希望自己平靜,可是眼淚卻不听話的又掉了下來。
「爸爸說,組成新的家庭後會幸福,可是爸爸騙人,他騙人。」她低語,渾然不覺自己流了淚,只是視而不見的凝視著交握的雙手。
他想也不想地伸手覆住她的手,要思緒被過去的回憶給佔滿的她知道,她並不孤單。
她知道他的心意,朝他露出感激一笑,幽幽訴道︰「人生並不像我爸爸想象中的美好與順遂,或許在他的眼中,事情就跟他想象的一樣,但他從來都不知道繼母與兩個姊姊對我的關心與疼愛,永遠都只是在他面前才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