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尷尬,連忙補救說道︰「你知道的,我只是……只是不明白大老板是怎麼樣的人,畢竟總是自己的兒子嘛,可是皇甫伯伯提到他時是那麼樣的小心翼翼,所以我會有一些不當的聯想,但那只是聯想,不是真的那樣認定啦,你要相信我。」
皇甫殿臣沒說話,用一種只能稱之為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她。
「那個……如果你真的跟大老板很熟的話,那你可不可以說說看,大老板是怎麼樣的人啊?」她當他已接受她的解釋,忍不住好奇的問了。
「妳真的不知道?」不帶情感的雙眸冷冷掃向她,皇甫殿臣看著她,衡量她話中的可信度。
經過一連串的對話,如今他對她的定位正在「段數超高深、假得很自然的敗金女」與「土到過分、根本連時代雜志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鄉巴佬」之間游移不定。
這不能怪皇甫殿臣多疑,照理說,就算她沒有定期閱讀時代雜志的習慣,錯過以他為封面的那幾期報導,但單是世揚珠寶的名號,他不信她對世揚珠寶現任執行總裁的事跡會感到陌生。
打從他接任世揚珠寶執行總裁的職位開始,他可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在得知他就是皇甫殿臣後,不想巴著他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不論是采直接激進方式、還是迂回委婉的方式,這種事他都見多了,他早從一開始的作嘔到現在已能無知無覺的應付。
「我該知道他嗎?」杜瑞仙不知他心中想法,反倒覺得他的問話很奇怪。
沒有冷哼出聲,但皇甫殿臣的表情已經將他心里的想法表達得夠明白了。
「據說他在業界很有名。」一雙銳利的冷眼直盯著她瞳眸,想看出她最真實的反應。
「呃……不好意思,我得承認,我不太了解商業上的事情。」她一臉尷尬,自己認罪。「而且坦白說,這回我能受雅瑄姊的邀請代表世揚台北分公司來參展,那根本就是瞎貓踫上死耗子,我自己都很意外,到現在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哪還有精神去研究世揚的頭頭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哦?!」皇甫殿臣得承認,若她現在的模樣是裝的,那她真是世上最高明的演員之一。
「其實是踫巧,一切都是踫巧。」怕他不信她的話,她娓娓道來。「原來我只是無聊,那天逛書局時剛好買了一本編織珠飾的書,後來又買了些奧地利水晶回來試編,想說編著好玩,後來成品多了,擺攤子的時候……」
「擺攤子?」皇甫殿臣不得不打岔,實在是這個句子出現的很怪。
「對啦,擺攤子,跟雅瑄姊合作之前,我要是閑著沒事,做了太多手工藝品的話,就會拿那些手工藝品出去擺地攤,賣點小東西給放學的女學生或是一些下班的粉領族。」她靦腆的笑笑。
「……」皇甫殿臣發現他無法言語,怎麼也沒想到,他御筆欽點的設計師,原來的職業——如果那種不定時的擺攤也能算是職業的話——竟然是擺地攤的?
「原先我是因為編得太多,那些做出來的草莓啊、草鞋、還有一些拉里拉雜的小動物之類的小東西堆放著很佔位子,所以才想要改成手機吊飾試著一買一買看,好清出一些空間,哪曉得現在水晶編織的飾品這麼流行,那些女學生啊、粉領族的反應出奇地好,害我每次擺攤都賣到缺貨,而且還被迫接了許多訂單,然後這些顧客們一傳十、十傳百,最後雅瑄姊就找來了,說要跟我合作,然後我就在這里了。」她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很無辜。
條理分明的思緒因為她不按牌理的言語而亂了次序,他看著她,總覺得自己遇上了外星生物。
「你還好吧?」他突來的沉默讓她有些不安。
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覺得他看人的樣子怪嚇人的,杜瑞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突地瞥見被他掃得一空的盤子……
「呃……你吃飽了沒?如果不夠,我可以幫你再做一份。」她試著打破那種怪怪的氣氛。
看著面前的空盤,皇甫殿臣有片刻的僵硬,無法反應。
「我忘了男生的食量大,我再幫你弄一份好了。」想起家中小軍的食量,杜瑞仙為他作了決定。
被了,皇甫殿臣再也無法忍受更多。
在她起身動作前,他霍地推開椅子,不給她一丁點反應的機會,大步的轉身就走。
正準備起身的杜瑞仙傻眼,以半蹲的姿勢僵在原地。
無辜的視線看看他離去的方向,看看椅子,再看看吃得干干淨淨的盤子……
奧?現在是怎樣了?
等等!他走了?他是要去哪里啊?她還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他耶!
急起直追……喂……別走啊……
☆☆☆
經過一番長談,唐雅瑄才剛送走探病的皇甫吉,正要回病房時,就接到表弟打來的電話……
「那女人到底是怎麼來的?」沒有寒暄、沒有客套,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語氣超不好。
「你是指?」因為了解,唐雅瑄自動略過那有待改善的語氣不理。
「就是妳跟爸塞進我屋子里的那個女人。」皇甫殿臣咬牙,不顧車子行進間的高速,賽車手一樣急速打著方向盤,用速度來平撫心中的焦慮感。
焦慮,是的,他很焦慮,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那樣的人,竟能完全視他武裝出口己的疏離冷漠不畏、不懼、不理,還當他是多年老鄰居似的直喳呼個不停,而可怕的是,他竟然沒在第一時間內設法讓她住嘴,甚至還不自覺的接受了她的款待……
不喜歡,他很不喜歡那種失控的感覺,他習慣掌控一切,他需要那種將一切全掌控在手中的感覺,不要意外、不要有任何超出常理與預期的行為,那些都是他痛恨的。
「她到底是怎麼來的?」他越想越恨。
「姨丈方才不是告訴你了?」唐雅瑄努力理解他的意思,解釋道。「因為你表姊夫車禍,我不能出席參展,怕仙仙一個人住飯店不安全,所以安排她去住你那里。」
「不是!不是這個!我是指,妳從哪里找到她的?」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唐雅瑄一怔。
「剛剛那個女人告訴我,她說她原來是擺地攤……」
「那又如何?」唐雅瑄截過他的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我不想跟你談什麼職業不分貴賤的問題,單就以現實面來說,我們看上的是她的才華,又不是她的出身,管她原來是擺地攤還是收垃圾的,這跟事情無關,不是嗎?」
「……」皇甫殿臣被堵得啞口無言。
「要問我的話,沒錯,仙仙她確實沒受過正規相關課程的教育,不論是珠寶或是她最拿手的水晶編織,她其實一點概念都沒,她分辨不出珠寶的優劣,不懂什麼設計的觀念,就像她說的,她會動手編織那些水晶鑽飾,真的就是因為無聊,所以買水晶珠子回家編著好玩的。」
為免日後生變,唐雅瑄主動把話說明。
「但就算只是編著好玩,她做出來的小飾品栩栩如生,比一般受過正規設計教育的設計師還優秀……她的作品有多受歡迎,這我就不多說了,因為你自己看過那些成品,我相信這些你比我更清楚,也比誰都知道她有著什麼樣的天分,當初你不也是因為這樣特殊難得的天分,才會叫我帶她來參展,說要跟她簽約好好栽培她的嗎?」
一、二、三秒過去,唐雅瑄給了他消化句子的時間,雙方的線路隔了至少五秒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