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叫嚷著要結拜後,胡亂丟了銀子付了餐費就拖著他一路胡亂瞎撞,眼看這條大街來來回口走了不止三趟了,都還不知她到底想干嘛。
「找土地廟啊!」
她說得理所當然,語氣中有些些的興奮。
「土地廟?」
齊柏修微愣。
「是啊,找土地廟,要義結金蘭,沒有土地公公作見證怎麼可以?」她努力看啊看,土地廟,土地廟,土地廟到底在哪里呢?
「如果『你』要找土地廟,那應該是在那邊。」定下腳步,不再讓她拉著瞎跑,齊柏修牽著她朝正確方向走去。
她赧然,因為自己的路疑,只能乖乖的任他牽著走,但遠遠的,一見著土地廟,她又忍不住拖著他跑。
「快快快,來結拜了。」她興致極為高昂。
「『你』真想那麼做嗎?」齊柏修弄不清她的心態,更搞不使自己怎麼沒直接拒絕,還跟著她起舞了?
「那是當然了。」她一臉興奮。「從小,我就听多了爹親跟哥哥們講的江湖軼事,一直對那種江湖兒女重情重義的故事特別向往,今日你我結義,正好教我體驗個中滋味。」
「是這樣的嗎?」
齊柏修覺得她的想法真是奇妙。
「大哥,你別多想了,我欽慕你的博學修養……」見他一臉奇怪,她自動加以說明。「當然,你一定以為我胡吹大氣,畢竟你我相識不過短短時間,我又怎會知道你是不是博學有修養……頂著少年俊秀稚氣的樣貌,她淘氣一笑。
「這當然是因為我的眼光。」她一臉得意。「我啊,可是很相信我的眼光喔,以大哥你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模樣看來,就可以料想到你一定飽讀詩書、滿月復經綸,是極有學問的文人雅士……」
哦呵呵,她真是崇拜自己,文質彬彬、風度翩翩,再加飽讀詩書、滿月復經綸,四句,她一連用上四句成語耶,哦呵呵呵……樊剛卉心頭暗喜,親身體會到近朱者赤的感覺?
不過跟個書生多對話一會兒,一下子就讓她這個毫無文學素養可言的人用上四個成語了,這怎能不叫她暗自高興呢?
決定了,她一定要賴住這個書生,好增加她一直求不來的氣質!
她下定決心,也確實地執行了──「大哥你別不信我,因為那種讀書人特有的氣度跟感覺,可不是一般人能硬裝出來的,像我啊,就跟大哥你不一樣,我對那些子曰、盂子說的就是沒轍,所以我一向特別欽慕像大哥這種熟知天文地理、飽讀經書的讀書人。」她搖頭晃腦的說著,一句大哥叫得極順口,彷佛已成事實一般。
「哦?」齊柏修揚眉。
「不只這樣喔。」她嘻嘻一笑,補充說明。「不只是讀書人的感覺而已,再以大哥的談吐來看,可以感覺得出,你性格和善可親,既溫和善良,又十分親切……」
和善可親嗎?
表面上不動聲色,可齊柏修內心覺得怪異,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擁有什麼讓人喜歡親近的特質。
樊剛卉不知他心中所想,猶嘰嘰咕咕的說道︰「難得我運氣好,首次步人江湖,就讓我遇上大哥如此有學問涵養、又讓人覺得投緣的人,當然得趕緊認來做大哥,一償我體會江湖兒女重情講義的宿世之願。」
這時的樊剛卉,除了外表性別的喬裝打扮不同之外,可以說是表現出最真實的性格?
毋需扯著嗓門、一臉凶惡的跟人據理力爭,也用不著對著不講理的哥哥們用猙獰的臉抓狂,更犯不著為了聲援正義而拉著臉、既凶惡又猙擰的跟人動手動腳。
和這個大哥在一起,她只需做她自己,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自己,就像現在,水潤燦亮的瞳眸閃著淘氣的光芒,俊俏秀雅的臉龐透著討人喜歡的天真爛漫。
就因為她這一刻發光發亮的神情,齊柏修有一瞬間的失神。那一瞬間她男孩外表的英氣少了好幾分,看起來幾乎像個姑娘,一張俊俏秀氣得過分的小臉甚至可以稱之為漂亮了。
齊柏修自是沒想到男孩模樣的「他」,本尊確實就是個女孩子,只當這一時的錯看太過荒唐。
「這麼嚴重,宿世之願?」
他斂回心神,順著她的話取笑道。
「就是!就是!」怕他不信,她用力的點頭。「所以大哥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成全我這個一生的願望,答應和我結拜,如此一來,我能近距離欽慕你的博學文采,而我一身武藝也好保護你,這不是兩相受利的天大好事嗎?」
她的算盤是打得闢哩啪啦響。算計著結拜的事,除了是因為仰慕他儒雅斯文的文人氣質、欣羨他那一身讓人模仿不來的濃濃書卷味外,就是想讓自己學來的一身武藝能名正言順的有個用武之處。
她暗想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他,一定很需要一個護衛,而她,只要他有需要,就可以借著護衛他之名,光明正大的與人動武,好好地打上那麼一場……哇哈哈哈,她真是個天才,竟能想到這麼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哇哈哈哈……樊剛卉心中盤算著,殊不知,她心里想什麼全寫到臉上。
見她俊俏稚氣的臉上透著古靈精怪的神色,一切看在齊柏修眼中,更覺得「他」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淘氣少年。
從小就是孤兒的他,一個人成長度日,從未想像過什麼兄弟手足之情,但這會兒他倒是能大概想像一下了……如果能擁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弟弟,可以想見,「他」淘氣鮮明的個性會讓日子變得如何多彩多姿。
「好吧,就來結拜吧!」
在齊柏修意識到之前,他的話已月兌口而出。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樊剛卉立刻咚一聲的朝著小土地廟跪下──「皇天在上,後上在下,今日見證樊剛卉與……」她看著他,突然想到,兩人拉拉雜雜扯了半天,她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再次見識了她的迷糊,齊柏修失笑。
「齊柏修。」
沒為難她,他報上姓名。
有了名字,那再來一次。
「皇天在上,後上在下……等等,你也要跪下來啦!」她拉拉他的衣擺。
如她所願,撩起白衫的一角,他跟著跪在小土地廟前。
她露出一笑,再試一次。「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見證我與齊柏修大哥兩人義結金蘭,從此我倆禍福與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也不知是為了順她的意還怎地,齊柏修發現時,自己已經跟著念了。「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見證我與樊剛匯小弟……」
「等等!」
她突然喚住了他,在听見那一句「小弟」的字眼時。
他偏頭看她,溫潤的目光帶著些不解。
「卉是花卉的卉,不是江海匯集的匯。」她提醒他,小小聲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因為不願他搞錯了,或是日後誤會她騙了他,所以就算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特別做了說明。
她等著他追問,如此她才可以正好借機會說明她本是女兒身的事。
但哪知道齊柏修念頭一繞,以為少年人血氣方剛,不喜歡名字里有個那麼女性化的字,因此出門在外時,作主改了個同音的字……自動做了以上的解釋,齊柏修因此沒有在這問題上多打轉。
「我知道了,是花卉的卉。」他點頭,再來一次。「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見證我與樊剛卉──花卉的卉──兩人義結金蘭,從此後我倆禍福與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