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她也只能擔心的瞅著他,對他的不對勁感到手足無措。
「分手吧!」驀地,他淡淡的開口。
齊朝予一怔。
他半垂著眼,沒有再說什麼,逕自繞過她。
盡避震驚不解,她還是抓住了他的手,小嘴微張,卻只能發出類似抽氣的聲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說什麼?為什麼這麼說?是因為剛剛吵架的關系嗎?
之前還那麼靠近,現在他的眼神卻像陌生人一樣冷漠……
「放手。」任晴沒有回頭。
「我不要!除非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否則我不放。」即使心慌,她沒有哭,也沒有接受他的要求。
「你想要知道發生什麼事?」他用最冷冽的聲音反問。
她畏縮了下,仍堅持的說︰「沒錯。」
「事實就是……假如我和你分手的話,這次的段考,校長保證我會高分過關,所以我想,反正也差不多感到無聊了,就答應了。」
「怎麼可能?」她瞪著他的背影,聲音顫抖。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也知道我對讀書沒什麼興趣,既然有現成的好康,為什麼不拿?」他猜想,她哭了,不然表情也一定比哭還難看。
長痛不如短痛,他這麼告訴自己。
即使他們都還是相信初戀能長久的年紀,但是有那樣的母親,他下意識的認為初戀不可能會有好結果,也許真的有人能和初戀情人一起白頭到老,那一定也是幾百萬分之一的機會,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所以現在分手,也好過未來彼此拖著,對吧?畢竟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著很多無法忽視的現實問題。
「所以分手吧!」任晴縮回手,听見她跌坐在地上的細微聲音,一顆心緊緊揪著。
現在她一定哭了,而且緊咬著嘴唇,即使在他面前,也不願意哭出聲。
下顎抽搐,他逼自己狠下心,頭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絕對不會說這是為她好,因為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對她造成傷害,也是在自己的心頭狠狠的劃下一刀。
※※※
無視其他人關注的目光,也無心和路過的村民打招呼,更沒有回家準備明天要考的科目的意思,冒著十二月初的寒冷,即使天色已暗,齊朝予依然在任晴居住的分租公寓前等待。
她知道這次的段考結果一定慘不忍睹,因為今天考卷上的題目是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應考,也許從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就呆坐在校長室門口直到放學也不一定。
那個當頭,她連追上去問清楚的力氣都沒有,腦子里不斷的盤旋著他說過的話。
分手吧……
他說得干脆俐落,倒也給了理由。
之後她冷靜下來,不認為他說的是真心話,所以才來這里,執著的非要等到他,問清楚不可。
北風陣陣,凍紅了她的鼻子,一手拿著書包,受過優良禮儀教育的她也忍不住揉了揉發疼的鼻子和耳朵。真的好冷……
齊朝予痴痴的望著任晴家的窗戶,以往就是窗簾半拉的窗子,現在完全緊閉,也沒有開燈,看不出究竟有沒有人在家。
她從來沒有這樣等過任何人,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出自自己的意願,無視任何人的眼光,做出這種大膽行徑的一天。
但是,如此膽小的她,一旦遇到喜歡的人,也能變得很勇敢。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喜歡這種感情原來可以改變一個人,膽上怯懦的那個自己並不是完全抹去,而是成長了。
所以她要等,因為唯有在與他如此近距離的地方等待,才能稍微安心,不會胡思亂想。
那一天,她站得好晚,直到藍孔翠說齊家的管家打電話問她知不知道她的下落,才來找她,並把她強行帶回去,那時候已經過了凌晨。
可是她沒有見到他,一眼都沒有。
任晴從窗簾的縫隙往下看,不用刻意尋找,便能看到她。
路燈下,那張清麗典雅的臉龐看起來慘白憂郁。
不知道是否因為昏黃燈光的關系,她的臉色看起來比平常還要難看,等待的身影縴細得好像隨時會倒下。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卻故意連燈也不開,假裝家里沒人,希望她能早點放棄。
為期一個禮拜的段考,到現在已經是星期四,她每天放學後,沒有在學校或家里復習段考的範圍,而是到他家門口站崗,仿佛總有一天會堵到他,因此他既沒去學校,也幾乎沒出門。
北風陣陣,她明明冷得不斷搓手,為什麼還不離開?
她是這麼執著的嗎?
向來在意別人的目光,迎合別人的想像,她能夠無視他人,固執的站在他家門口,想必是鼓起極大的勇氣。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傷害她。
任晴放開撩起的窗簾,背對著窗戶蹲下,臉色難看。
他雖然沒有爸爸,但是在母親歷任交往過的男人中,有個男人帶給他深刻的影響。並非那個男人對他拳打腳踢,事實上,他對他很好,真的像親生爸爸一樣,吃好穿好,樣樣少不了他,然而那個男人卻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
相處一段時間後,那個男人開始限制母親出門的時間、通電話的次數、過濾她的交友狀況,最後甚至在大門和窗戶上都加裝了鎖和攝影機,把他們反鎖在家里,不讓他們離開半步,二十四小時監視。
他明白問題不只出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不能沒有男人,隨時隨地招蜂引蝶的母親也是根源,為了束縛這樣的女,男人只好用這種緊迫盯人的方式,于是他們過了一段極為恐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每天被人盯著一舉一動的窒息感,逼得他神經衰弱,母親試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把刻上求救訊號的水果皮丟到鄰居家的陽台上,因為他們連紙筆都不能踫。
雖然那件事已經過了幾年,但是和朝予交往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的言行舉止也有那個男人的影子。
一開始,他就說了不允許背叛。校慶的時候,他是真的想出手痛毆那些強迫她做奇怪事情的男人;當齊士墳假設了他們的未來時,他第一次有了把她禁錮在一個沒有人能觸及的地方的念頭……
那個念頭嚇壞了他。
無論怎麼逃,擁有如此的母親和那個男人留下的陰影,總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像他們那樣糟糕的人。
原來他無法認真的愛一個人,因為真心會使他失去理智,對他來說越是重要的人,將來越有可能會受到他的傷害。
在黑暗中,任晴握著今天早上買回來的染發劑,直視前方的眼眸變得堅定。
所以……他只能這麼做了。
第9章(1)
「今天是段考的最後一天了……任晴真的打算全科補考?」
「現在都最後一科了,看來是補考定了。」
「听說昨天有人見到任晴在雜貨店買東西耶!」
「誰呀?怎麼沒叫他今天要來考試?」
「我有啊!但他還是沒來。」
「他看起來怎樣?」
「很普通啊!和我有說有笑的,我問他買什麼,他說要買泡面當晚餐。」
「就這樣?」
「就這樣啊!」
「啊,別說話了,老師來了。」
齊朝予怔怔的望著黑板上的作文題目,腦海中回蕩著同學們刻意在她面前談論的有關他的消息。
這幾天她都在他家門口,為什麼就是沒看到他?隨便的人都能夠巧遇他,她這個花時間、花心思的人卻只等到一場空,為什麼?
是不是他刻意避著她?
「齊同學,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到保健室?」監考老師走到她身邊,關心的問。
她這次很不正常,每科都交了白卷,在辦公室里引起老師們的恐慌,擔心對她日後升學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校長則是直接決定將她列入補考名單,並要老師們多多關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