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大的聲響不是因為關上門,是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推開門,撞上旁邊牆壁的聲音。
一見到他追來了,齊朝予往後一跳,左顧右盼,尋找可以逃開的縫隙,但是他整個人直挺挺的填滿了門框,說不讓就不讓。
任晴上前一步。
「別過來!」她大聲制止。
「那你過來。」他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
「不要。」她第一次如此明白的對他說不。
他的臉龐泛黑,大步逼近她。
齊朝予只好一直退,退到無路可退,撞上鐵網。
「你……」
「對不起。」出乎意料的,他先開口道歉。
「什麼?」她眨了眨眼。
任晴一手抵在鐵網上,一手掩蓋住鼻梁以下的臉,掩飾困窘的說︰「明知道你不願意還一直逼你,是我錯了,對不起。」
他一直在想,如果不佔有她的身體,一旦面臨各奔東西的時候,她會瀟灑的離去,然後不會再記得他……那種不確定的感覺,與日俱增,所以他越來越不安,總想要有能夠確定的東西,來證明她的感情,某種能夠超越言語,讓他明白掌握的東西,便想到了那件事,甚至為此和她嘔氣。
「你怎麼突然……」听到他誠心誠意的道歉,她有再多的委屈和不滿,都消失了。
「孔雀告訴我,說你原來高中畢業後要出國留學,現在卻打算為了我留下來。」任晴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
齊朝予突然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窘迫,「我……並沒有打算要讓你知道這件事。」一來是她自願這麼做,二來是怕太自作多情,她根本沒想那麼多。
她說什麼?不想讓他知道?
她一定不知道,他听見這件事時有多麼雀躍。
但是要怎麼讓她理解?
任晴頗感頭大,銳利的雙眼忘滿困擾,以及一絲絲緊張,思考著要如何把自己最不想讓人知道的心情剖析給她听。
齊朝予看出他正為了什麼事而猶豫,于是靜靜的等待。
躊躇了一會兒,他緩緩的蹲下,腦袋低垂,介于成熟男人與青澀少年之間的身形散發出濃濃的不安定。
她直覺他正打算說出一些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事,也因為那些事而心慌意亂,于是跟著蹲下,額頭輕輕抵著他的,「我也想對你說抱歉,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既然你說了,我也願意為讓你心情不好、罵你,和吵架的事情道歉。」
任晴笑了,驀地扣住她的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轉來這里之前,其實我轉學過很多次,我媽是那種一談起戀愛就會忘記有孩子在的大人,再加上我沒有爸爸,可能因為這樣,從小我就沒有安全感,無論到哪里,都有種過不久就要離開的戒慎恐懼。」
如果這里也不行,那麼我該去哪里?哪里才是我該歸屬的地方?
「所以你之前才會說了那種話……」齊朝予低吟。
那時候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原來是真的……
「雖然身為兒子,這麼說很不孝,但我媽是那種女人,你應該也知道,其實我無法輕易的信任別人,原來以為你是例外,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可以相信,不過事實證明,是我高估了自己。」他露出仿佛要哭了的苦笑。
她心頭一緊,想也不想,張開雙手抱住他。
「這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他的聲音低低的冒出來。
「怎麼會沒關系?從我說過要了解你,當我們開始離交往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同樣看重。
「我想要抱、親你,想要做更超過的事,是因為想要確定你是我的。」
身為一個人,他扭曲了嗎?
必須靠身體接觸才能彌補的距離,想要靠近再靠近,不想要讓她有機會離開,甚至有禁錮她的想法……這樣的他,是不是太扭曲?
這個問題,就像之前一樣,理不出解決辦法,齊朝予只能沉默,更加抱緊他。
原來他們都有缺陷。
北風的寒冷,讓旅人穿上了厚重的外套,輸了比賽。
太陽的熾熱,雖然能讓旅人月兌掉外套,太超過也依然讓人憎惡。
她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勇氣,反之呢?她能帶給他相同的勇氣嗎?現在看起來,怎麼連最基本的安全感都做不到?
這時,甚少響起的校內的廣播系統傳出校長略顯蒼老的聲音——
「二年A班,任晴同學,請立刻到校長室報到。」
第8章(1)
任晴來到校長室門口,還沒有出聲,門就打開了。「任同學,快進來。」校長催促,站到一邊,讓他進入後,立刻關上門。
校長室內的窗簾大都被拉上,只留下一個成年人寬的縫隙,而剛好就有個西裝筆挺的人站在那里,背對著室內,望著窗外。
任晴環顧校長室一圈,發現沙發上有個女生的背影,而校長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那個男人,仿佛他才是校長室的主人。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回教室準備考試了。」既然都沒有人要說話,他干脆自動開口。
才剛和齊朝予陷入仿佛吵架,又不太像的微妙處境,現在他的心情非常差。
「你就是任晴?」站在窗戶前的男人開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確定。
「說話的時候與人面對面,保持眼神交流,是應有的禮貌,不是嗎?」任晴不答反問。
男人稍微抬起頭,徐緩的轉過身子,「我第一次听到有人這麼對我說。」
一見到男人的面容,冷靜如任晴也說不出話。
是齊士墳。
比起那天他在雜志上看到的照片,眼前的男人兩鬢有些刻意挑染的斑白,戴上金框眼鏡,少了高成就的笑容,神情嚴肅。
「我听說你和我的女兒正在交往。」
「是的,先生。」嗅出情況不對勁,任晴小心的應付,連說話的語氣都恭敬許多。
齊士墳發出冷笑,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什麼話呢?小孩子之間談什麼交往?你們只是同學和同學的關系。」
任晴眉心一斂,「我們是認真的。」
他不喜歡听到這種強制性洗腦的話,從齊士墳否定這點就能明白絕對沒好事。
「說說看,你究竟到交往到什麼地步了?」齊士墳輕聲的問,舉手投足間都有強烈的張力,那是成功的社會人士對自己的信心,散發出壓倒性的聲勢。
任晴不打算輸給他,也不想在他的面前敗下陣,不自覺的模仿齊朝予在面對困境時仰起下顎的動作。
「不該做的,我們都謹守本分。」此刻他有點慶幸她嚴守陣地,不讓自己跨過界線,現在才能說得如此義正詞嚴。
「本分是什麼?我倒覺得你對本分的定義可能和我不一樣。」齊士墳朝面對著自己的女學生使了一記眼色。
女學生會意,立刻站起身。
「這位趙同學告訴我一些事,我們做父母的听了總是覺得不太安心的事,所以想听听你的解釋。」
趙同學……難道是趙雲霓?任晴感到不對勁,再次強調,「我們沒做任何需要對人解釋的事。」
「既然沒做任何需要對人解釋的事,為什麼你的臉色那麼難看?」齊士墳又問。
「因為你已經認定我們做了不該做的事。」任晴嗓音尖銳的指責。
「是不是不該做的,不如我們來問問看。」齊士墳朝女同學勾了勾指頭,「你說你曾親眼看見他強吻我的女兒,能請你詳細的描述當時的情況嗎?」
「是的。我記得那天是星期二,下午第七節課快要結束時,我因為內急,跟老師報告後,獨自去廁所,在回教室的途中,經過樓梯,正好看見一男一女的同學站在那里,我本來沒怎麼注意,直到發現他們……他們正在做學校不允許我們做的事情,才躲起來看。」趙雲霓咬著指頭,一副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被叫來問話的無辜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