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心愛的人,那種感覺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可怕,就算是現在,有時……我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讓我遇見光希,沒有體會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那種用生命想守護一個人的感覺,其實很有可能發生的。」月童語出突然。
「發生什麼?」惠天郡跟不上他轉話題的速度。
「雖然讓私利蒙蔽了心智,可司徒翰倒講對了一件事,如果沒有光希的出現,日子久了,說不定我真會走岔了路,不知不覺任自己入了魔道,親手毀了這個世界。」說著最可怕的話,可月童猶一臉平靜,像在討論天氣一樣的,語氣稀松平常。
「呃……」知曉月童特殊異能的惠天郡沒辦法接口。
他沒料到月童會突然提起這事,再者並不是他們教派之人,對于他們教派的叛徒,他實在沒立場也沒資格批評些什麼。
既然沒立場,又一直沒費神去了解月童所屬教派的性質,這樣他要怎麼接話?
包何況後頭的話題變得如此沈重,他要接得下去才有鬼。
「怎麼?我嚇到你了。」月童輕笑出聲。
「也還好,只是話題太沈重,我沒辦法接話。」惠天郡老實承認。
他的坦白讓月童笑了。
撇開那一身精湛的廚藝不談,不多話、不多扒糞的追人隱私、行事又坦誠,惠天郡的光明磊落正是月童欣賞、願意與之結交的最大主因。
「放心,就算不為任何人,為了光希,我定會盡全力守護好這個世界,絕不會忘了我的身分與責任。」月童回應他的坦白,同樣坦言道。
「不提那些。」指指又繼續對著虛空閃神的霍靳,惠天郡問。「我們是不是該先讓他回神?」
月童很是配合,又一腳朝霍靳踹了過去。
那失神的焦距再次凝聚,看見他們兩個,霍靳的唇角扯動了下,像是笑,但看起來更像是在哭。
「你們來啦!」他說道。
惠天郡翻了個白眼,事情比他想像的更嚴重。
「這話你已經說第二次了。」惠天郡一邊搖頭,一邊打開特地帶來的三層豪華便當盒,說道。「起來吃點東西,看你一這樣子,不知多久沒睡好、吃好了。」
雖然不吵不鬧,可是霍靳現在的樣子更讓人擔心。
也不知道他多久沒睡了,蒼白的臉,熊貓般的黑眼圈,一臉流浪漢般參差不齊的胡渣子,一身縐得跟腌過的梅乾菜沒兩樣的衣服,整個人的樣子既凌亂又狼狽。
真幸好這房里頭有空調維持室內的溫度,要不這幾日接連來了幾個凍死人不償命的寒流,憑他身上的衣物,恐怕早直接凍死了事。
不過也差不多,看他那恍惚的樣子,想來應該一直都沒進食,再不想辦法讓他回回神,就算沒凍死的危機,他也會被活活餓死。
「先吃點東西,我幫你煮了一些好消化又好吸收的菜色。」惠天郡張羅著上三層色香味美的便盒盡展現在霍靳眼前。
「我沒事。」沒讓食物給吸引,霍靳動也不動上副又要神游太虛的恍惚模樣。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試著幫你消去對御的記憶。」月童沒來由的冒出一句。
「不要!」霍靳斷然拒絕,就像被電到一樣,因為月童的一句話,整個人突地有生氣了起來。
趁著他們兩人大眼對小眼的對峙空檔,惠天郡攬下御風行擅長的圓場堡作。
「冷靜一點,我們知道你跟御的感情特別好,可是真的是老話一句,人死不能復生,你自己得振作一點。」惠天郡緩和氣氛的說道。「說起來,月他只是想幫你,消去對御的記憶或許不妥,可是若他的死對你的影響太大,讓你一直無法振作起來的話,他的辦法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不準消掉我任何記憶。」知曉月童絕對有那能耐,霍靳陰惻惻的警告在先。
「憑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你有能力阻止?」月童激他。
霍靳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此時的他還沒倒下已屬難得,若想跟人硬來,那恐怕是大大的有問題。
「別讓我恨你們。」他嘶啞的低聲喊著,痛苦的閉上眼,拒絕看向他們,宛如一只負傷的野獸。
「如果不想走到那地步,你就振作起來。」沒有平日漫不經心的模樣,月童那只能稱之為美麗的臉上充滿嚴肅。
月童是認真的,霍靳知道,所以他更痛苦。
「不要逼我……你們不明白我現在的痛苦。」別說他們不明白,霍靳自己也不明白那種像是跟著死去一般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我們是不明白,但我們能想像。」剛剛才討論過這話題,惠天郡已能用同理心看待。「換作是我,我若失去雙雙,我恐怕會發瘋。」
「這不一樣……」霍靳啞聲低喃。
「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用只是朋友來說服我們?」月童皺眉。
霍靳無言,他不是想說服誰,也從沒想要說服誰,一直以來,或者一般人有所誤解,可他自己認定了,他與御風行之間,就只是朋友的關系。
可是,若只是朋友,為何得知他的死訊、知道永遠的失去他之後,除了一般人會有的遺憾、惋惜、不舍外,疼痛的感覺會那樣的劇烈?那種痛,彷佛……彷佛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跟著死去一樣,痛到他連感覺都失去了。
但若不只是朋友,那麼,超過朋友的部分又是什麼呢?
霍靳的委靡,除了失去摯友的痛,更多的原因就在于他很困惑,為了理智與現實的無法協調。
因為不明白、因為心口上那股疼痛的感覺,他只能一個人躲著,想要挨過那陣痛,也想要弄清所有不明白之處,可他所有的努力全是白費,因為至今他還是不明白,要不然他不會讓月重給問住,一句話也沒能反駁。
「算了,你什麼也別說,我們懂的。」惠天郡安慰地說道,順手從帶來的保溫瓶中倒出溫熱的茶湯遞給霍靳。「若沒食欲,還不想吃東西,那先喝點水吧!這個是我幫你熬煮的養生茶,固元補氣,正適合你,你喝一點。」
這回霍靳沒再推辭,順從的坐起接過茶湯,在水霧繚繞中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暖和身體的茶湯。
「我知道這不容易,可是你要是不振作起來,御他要是知道,就算是死了也不安心,你要他連死都沒辦法安心嗎?」月童冷冷的撂下重話。「就算你肯,我還不願意,我相信與其見你這樣失神喪智,御他也會贊同我消去你的記憶,好讓你振作起來。」
沒再多說,可霍靳知道,月童是鐵了心的認真,必要時,他真會消去自己的記憶、那些充滿御的回憶。
「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淡淡的一句,是霍靳要振作的允諾與保證。
听他這麼說,惠天郡與月童交換一眼,雙雙松了一口氣,也放心了。
捧著充當杯子的保溫瓶蓋,霍靳斂首佯裝喝茶,可望著上升的熱氣,他的眼神顯得迷離……喝了茶,暖了身體,可是心呢?
心是涼的,怎麼也暖和不起來,他該怎麼辦呢?
時光荏苒,匆匆又是一年時光的流逝。
「我說小五啊,時間就快到了,你再不換衣服就要來不及了。」登門造訪的霍沛嘴里念著,不時看向牆上的鐘,這樣的對話已經進行至少半小時了。
她講得口乾舌燥,可惜被叨念的對象動也不動的翻看手中第四季的產業報導,旁邊還有一整份的年度總體經濟分析表等著他。
「別這樣,聖誕節耶!你就一個人窩在家里看那些?你悶不悶啊?快去把衣服換一換,跟我去御爺爺那邊參加晚會,你知道這一年一度的晚會,我們霍家人都得到場的,尤其今天爺爺跟爸媽他們讓暴風雨困在加拿大回不來,我們幾個小輩更是得全員出席才行。」霍沛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