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為如此,她唯一有的感覺是擔心,她好擔心他;直覺告訴她,要是他再不停手,只怕他要毀滅的就不只于那些物品,而會是他自己。
只可惜她的關切猶如石沉大海般,對于她急切的叫喊,律堂恍若未聞,仍舊極盡所能地破壞著他所能見到的一切。
台燈,砸了;花瓶,碎了;就像是台風過境,而他正是暴風的中心,一面發著可怕的嘶吼聲,一面盡全力地將所有能移動的東西拿起、摔了個粉碎。
不經意中,一塊彈射起的玻璃直直掃過他狂怒中的頰,電光石火之間,一道泛著血珠的血痕立現,看得安琪一顆心像是讓人揪住了一般,痛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夠了,我說夠了!」不知道怎麼制止他,安琪只能用最原始、也是最笨的方法,整個人撲上前去,用她自己的身體緊緊環抱住他。
理智回來了,在她的環抱之下。一向就是如此,那柔柔的懷抱對他而言,就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一般,即使是在他盛怒之中,永遠是唯一能馴服他的法寶。
「別這樣,你別傷害你自己。」緊緊環著他,滿是擔心的她細聲輕哄著,不願意再見著他傷害自己的場面。
環繞在他胸前的手臂,讓律堂所有外放的凶殘之性盡數收斂起來,閉著眼,僵持了大約有三秒鐘,他頹然地放下高舉的小茶幾,而後在同一時間反身回抱著她,像個溺水者般,緊緊、緊緊地抱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他低語著,語氣中有太多的悲傷,讓安琪沒來由地紅了眼楮?
她知道是自己傷了他,雖然不懂為什麼,但她明確地知道,他受到的任何傷害都是來自于她,只是他不願也不忍傷害她,因此他只能傷害自己,好減輕她帶給他的疼痛。
不舍啊!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她只要看著他傷害自己,心頭自然地就衍生出一股舍不得的感覺。
全怪她,要是她記得以前的事,說不定就能明白這一切,也就能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傷害了他,而她也就能知道,該如何才能避免像現在這樣傷害他。
「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心中充滿了許多她不明白的愁,即使是她從醫院醒來,感到一身的疼痛之時,也都沒有此時心頭的難受來得讓她難過。
對律堂而言,她的道歉只是再一次地提醒他,她遺忘了關于他的一切;別說是撫去他心中的那份疼痛感,相反的,他傷痕累累的心像是又被多劃了幾刀,那份疼痛幾乎要奪去他的呼吸、他的生命。
「若若……若若……」他喊著她,用他的靈魂、用他的生命,多期望他剛剛所面對的一切全不是真的。
她柔順地任他緊擁著,只要能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失控的心緒慢慢地沉澱了下來,驀地,律堂的視線瞄見滿地的碎玻璃,憶及她在有地毯的房內喜歡赤足的習慣,律堂大驚,焦急地抱起她,連忙往臥房而去。
「沒事吧?你沒事吧?」連忙檢視她的雪白玉足,對著上頭的斑斑血痕,律堂的憂心溢于言表。
懊死!真是該死!他竟讓她受傷了?
「沒關系,不疼的,真的!不疼的。」怕他擔心,安琪連忙保證,柔柔的語氣溢滿了讓人心憐的勇敢。
「傻瓜!弄成這樣,怎麼有不疼的道理?」他輕道,動作輕柔地為她挑去玉足上的玻璃碎片,心口脹滿了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他的喬若呵,即使失去了所有關于他的記憶,她的善良及貼心仍是一如以往,總是不想讓他為她而憂心。
「真的,安琪不疼了,你別生氣了,好嗎?」她只擔心他的怒意未消,會再次地傷害他自己。
「安琪?」他怔然。
「嗯,安琪,這是凌大哥幫我取的。」她乖順地回答。
她的話,再次挑起他胸臆間怒火,不是對任何人,正是對她口中的凌大哥──造成這一切問題的凌承雲。
子夜般漆黑的墨腦閃過一絲嗜血的陰狠,律堂心中冷笑。
這下子,他總算找到該為這整件事負責的人了。
「嘖!算你有良心,還知道欠我一個道謝。」
罷踏進門來的卓然輕快地說著,以為好友良心發現,知道剛剛趕他走的行徑是不對的,特意用行動電話找他回來道歉。
只是他很快就知道他錯了,門內大幅度的遭受破壞及詭異的氣氛,讓那一抹愉快的笑凝結住。
「呃……出了什麼問題嗎?」不談好友鐵青的一張瞼,光是房里那一片宛若台風過境後的凌亂不堪,再遲鈍的人看了也知道不對勁。
看得出他們兩個人現在坐的那張椅子,恐怕還是剛剛才收拾的,要不,他可不信在這樣的混亂中,會有任何完好的幸存物。
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卓然從容不迫地從地上拉起一張椅子,在確定椅墊上不帶玻璃碎片後,他坐下,一氣呵成的優雅動作像是在參加一場宴會,而非像是凶殺案一般滿目瘡痍的現場。
沒有人知道那溫雅的表象下,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也就沒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其實正嘆著氣,覺得自己真倒楣,竟得面對這些。
「HI!喬若,好久不見了。」小心起見,帶著和善的微笑,他先向律堂懷中的另一個當事人問好,企圖能在沒有殺傷力的這一邊,以較和緩的方式知道事情的經過。
對上那陌生的斯文微笑,心不在焉的安琪下意識地回以一笑,下一秒鐘不安的視線,又游移回緊抱著她不放的律堂身上。
她有滿肚子的疑問,在他處理完她被玻璃碎片扎傷的傷口後就想問了,只是礙于他一臉的冷凝,以及怕事情讓她越弄越糟而問不出口,這會兒因為被電召而回的卓然,他的出現正給了她一個機會。
「喬若……」小臉上寫滿了不確定,想尋求一些答案的地,朝他試探性地問了聲。
「這個……應該是我的名字,對吧?」
溫雅的淺笑僵了下,卓然像是看到鬼一樣地看著她,把行雲流水般的優雅形象給破壞了一小角。
輕咳了兩聲,卓然不確定地看向好友。「律,喬若她?」心中有極不樣的預感,卓然祈求它別成真。
「她忘了我,忘了一切。」律堂面無表情地宣布答案,只有自己清楚,說這話時,他心里的感覺有多痛,雖然他已盡量在壓抑那份受傷害的感覺。
卓然聞言倒抽一口氣。憑多年的交情,他已大略知道,自己被電召回來的原因「啊……現在你正在氣頭上,我覺得不管你有什麼計劃或是想做什麼決定,等過一陣子再說會好一點。」怕律堂做下錯誤的決定,卓然勸說著,只是同一時間,心中已快速過濾一次他對凌家的認識。
「他得付出代價。」律堂的語氣十分輕柔,但話中的冰寒之意卻令人不寒而栗。
從沒有人能動到他的東西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這回傷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所失去的,是他生命中最最珍視的一部分。
「凌家不好動。」想下了凌家在台灣的政商關系,卓然中肯地說道。
「這是問題嗎?」嚴酷的厲顏上閃過一抹讓人心寒的冷笑。
「東方修羅」的名號其來有自,並購了無數的企業行號,他的冷血無情及高明的並購手段皆是商界里流傳、且讓人忌憚的。
只要他想,這世上沒有他律堂動不了的商號,尤其他還擁有卓然這個可稱是世上第一談判高手的好夥伴;對他來說,要弄垮凌家的事業,只是他想不想的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