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漫無目標、沒有一丁點的方向,這要他怎麼做呢?
雖然記住了衛衙附近的地理環境及民生特點,但沒有目標,他沒法兒安排住宿;沒有方向,也不曉得該從哪兒張羅吃的,連最基本的吃住問題都沒辦法解決,那他以後還想跟人家混什麼呢?
「爺?」越想越不安,深怕自己被換掉「隨身侍從」一職的少年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走在少年前頭的,是一個英俊挺拔的俊偉男子。就像是沒听見少年的呼喚般,他依舊悠然自若地走他的路。
「爺?」少年再喚一聲,這次的聲調幾乎是快要哭出來了。
爺這是想整他嗎?是不是……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麼?
「嘖嘖,小喜恩啊,你的耐性可得再磨磨。」男子含笑輕道,看不出絲毫的惱怒或是被打擾的不悅。
「是,是喜恩的耐性不足,可是……爺,我們到底要上哪兒去啊?」硬著頭皮,喜恩還是問了。
「你說呢,喜恩?」男子不答反問,看樣子心情似乎挺好的。
「喜恩……喜恩不知道。」嗚……爺是想玩死他嗎?什麼都不說,他生肖又不是屬蛔蟲的,怎可能清楚爺那復雜多變的心思?
「哦?那還真是我的錯了,竟沒讓我最忠心的小侍從知道今天的路線。」
「啪」一聲地甩開折扇,迎著樹蔭間投灑下的燦然金光,那一派爽颯磊落的傲然之姿及那一身無人可及的英挺貴氣,散發一股讓人不能忽視的王者氣度,一眼便能看出他的不平凡。
事實也正是如此。
這男子的身分真的是再尊貴也不過了,他正是當今聖皇的六皇弟,也就是下一任聖皇的繼承人,那個假藉代天巡狩、私訪民情,實際上正努力玩遍大江南北的儲君──君無上。
說起君無上,那真是百姓口耳相傳中神話般的人物之一了。
傳說中,先帝受了天神托夢後,果真在花甲之年得此龍子,且正如夢境一樣,此兒天資聰穎,還沒能走得穩就開口以兒語對應,不足三歲時已能背全整本古詩全集。至年歲再大一些,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都是些小意思,才十來歲的年紀而已,文逼狀元郎、武退武魁斗,經世治國之道更是瑯瑯上口……
太多太多了,關于這優秀皇子的傳說,從宮中流傳出的這些令人向往的傳聞,讓人對這六皇子有著無限的想象,也正因為如此,在傳賢不傳子的聖朝,經由內閣大臣們的考核認可,決議命六皇子為聖皇的繼位者時,民眾當然會顯得這樣的欣喜,並一致給予無條件的擁護與愛戴。
只是,這些百姓所不知道的是,他們所敬仰的那位天神轉世般的皇子,也就是聖朝的儲君、下任聖王繼承人,那個本該在宮中為國事盡心戮力的人,早假藉代天巡狩之名,微服出游多時,玩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就像現在──
「……」對著至高無上的主子,喜恩冷汗滑落,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呵呵,放輕松點,不過是逗著你玩兒的,瞧你緊張的。」像個沒事人一樣,君無上愉快地微笑。
「……」還是沒說話,喜恩無助地看著主子。
嗚……爺到底想怎麼樣嘛?真要玩死他嗎?
「喜恩,就你看來,你覺得嚴大人如何?」在喜恩內心哀號之際,君無上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嚴……嚴大人?」喜恩一楞,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半晌才想到,嚴大人指的是衛衙的中都大人──嚴晁梁嚴大人。「嚴大人他怎麼了?」
「沒什麼,說說你的看法。」君無上沒明說,只是示意喜恩說。
「呃……嚴大人他……他好像很好啊……」跟了主子快兩年,喜恩就算再不機靈,也懂得主子這時候說沒什麼就絕對是有什麼,用字遣詞便分外地小心了起來。
「好像?」君無上沒錯過這兩個否定一切的字眼。
「可能……可能是喜恩多心了吧,總覺得……嚴大人的政績似乎好過了頭,好像不是真的似的。」不敢有任何隱瞞,喜恩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看法道出。
苞著六王爺走了不少的地方,每到一地之前,對當地的事前準備工作他喜恩向來就不敢忘,來衛衙前也不例外。
所謂的事前準備,除了對飲食住宿方面的問題要有全方位的了解外,就連當地父母官的施政政績也要有所研究──這一部分,自然是為了六王爺的安全考量而做的。
可別小看他喜恩,雖然他才十六歲,服侍六王爺只有短短的兩年時間,但他有信心,憑著自己的機靈跟專業完美的服務,他喜恩絕對有機會成為大內最年輕的總管!就算不能名垂青史,但好歹也是個紀錄。除了對主子自發的尊敬外,就是為了這份私心,他才會人前人後、貫徹始終地盡足了心力做最貼心的服務。
當然,他喜恩只是個小侍從,在同是奴才的人眼中,身為未來至尊的隨身侍從是個了不得的肥缺,但實際上,他在王爺面前還是個奴才,可說是人微言輕。然而如果地方上真有什麼不對勁,說出來提醒王爺一聲,就算阻止不了王爺前往的心意,他好歹也善盡了提醒的責任,可以讓王爺當心一點,這樣自己總算是有點用處。
所以他格外留心將至之處的施政政績及犯罪情形,只是這一次……
敝,真是太奇怪了!
雖然有完美的施政報告、完美的零犯罪率,可他總覺得不對勁,尤其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在他們現身接受嚴大人的款待後,對嚴大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更產生一種怪異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就是有問題。
「是嗎?不像是真的。」君無上重述著喜恩的話,像是在思量什麼似的。
「喜恩沒說不是真的,只是一種感覺而已,因為太完美了。」怕自己一時失言惹出不必要的禍端,喜恩急急地加以解釋。
君無上沒理會他,仍然沈思著。
「爺?」不想打斷主子的思慮,但喜恩就是忍不住,深怕自己的補充說明沒被听到。
「瞧你急的,我听見了。」沒多說什麼,君無上哼笑了一聲,然後又像是沒事人一樣,怡然自得地往前方走去。
喜恩急急地跟在後頭,一臉的為難,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
「爺?」
君無上揚眉,無言地看著他。
「我們到底是要上哪兒去啊?晚上……晚上要回嚴大人那兒嗎?」咽了口口水,喜恩小心翼翼地問道。
拜托,好歹給他一個目標吧,這樣他才能想想該怎麼安排食宿的問題啊!
「你很關心這個問題嘛,喜恩?」一切回到原點,君無上又是那一副好心情的樣子。
「沒、喜恩沒有,喜恩只是擔心……」面對著神一般的主子,喜恩只有囁嚅的份。
「擔心什麼呢,小喜恩?」君無上逗他。
逗弄這個思想跟個小老頭沒兩樣的小侍從,是君無上閑來無事時最大的樂趣。
「已經……已經看不見人煙了。」
「那又如何?」
「別再走了吧,爺?」鼓起勇氣,喜恩拿未來的前程作賭注地建議。
反正不勸王爺回頭,到時若是餓著了王爺或凍著了王爺,他落得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還不是一樣要丟差事?而且這還算是好的,要是有了萬一……呸呸呸!喜恩啊,你在想什麼?怎麼可以咒偉大的六王爺呢!
「為什麼不走?」沒理會喜恩內心的糾葛與自責,君無上依舊是好整以暇的神情。
「爺,您就別再玩喜恩了,打昨兒個您短暫地失蹤後,您整個人就怪怪的……」咦?昨兒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