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所有的人全向著她了,先是兩個護著她的丫鬟,後來是管牛欄的福伯、管果園的吳叔……即使是鬧過一次有驚無險的失蹤記,也從來沒有人為了勞師動眾、涉險入山尋人的事抱怨過一句,相反的,對于她的歷劫歸來,只要是跟她接觸過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依著順序,只有無盡的憐惜,沒有一個例外。
若依照她這些天的游歷、探險下來,以她所接觸過的人來換算……
不,也不用怎麼算了,現在在這別院里的人,恐怕很難找到一個嘴上不掛著懷袖小姐長、懷袖小姐短的僕役了,連試也不用試,只要大概問一下就知道。現今這院里頭,有哪一個不是忠心耿耿地侍候著她,小心翼翼地寵著、哄著她的?
闕傲陽知道,別院中的人向著她,不是因為他或是兩位大總管的關系,而是懷袖自身就是有一種魅力……不,該說是魔力來得比較恰當,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甜甜的笑語與純真的心性融化了所有人的心,從沒人想過要向她取得什麼回報,也從沒人要求她什麼,人人爭著討她歡心,自然而然地打從心底向著她、寵著她,就像魚該在水里游一樣的自然,眾人深怕她哪兒不開心受了氣。
闕傲陽心中明白,要不是兩位得力的左右還有事要做,當日便讓他支了開來,到別處辦事去,只怕她的親衛隊不止現在這個數,還會再多加上兩名才是。
「傲主,那我下去了。」能丟開這燙手山芋,劉管事高高興與地告退下去了,他可是懷袖小姐的忠實擁護者之一呢。
「等等。」闕傲陽喚住了他。
「傲主有事吩咐?」劉管事恭敬地等著。
「她……她現在在做什麼?」闕傲陽還是問了。
即使有人做報告,但有機會先行得知的話,怎麼也壓抑不住那份關心之情,好比此刻,他就是無法讓自己放棄這個可以正大光明詢問她狀況的機會。
「懷袖小姐正在花園里玩兒,有明月跟清風兩個丫頭伴著。」劉管事據實以告,可是他才剛說完而已──
「劉管事,劉管事,不好了……」清風不顧一切地沖了進來。
「放肆!沒瞧見主人在嗎?」劉管事低斥一聲。
「奴婢清風參見主人。」記起應有的禮節,清風連忙補上一揖。
「什麼事?」揮手要她免禮,闕傲陽皺著眉問,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懷袖小姐她……」
「她怎麼了?」神色不變,闕傲陽淡淡地問,完美地抑制下心里頭驀然一緊的情緒。
一直就有點怕這個神龍見首不見神尾的主人,尤其現在還一副想吃人的樣子,清風怯怯地看了劉管事一眼,得到「快說」的指示後,清風這才害怕地說道:「懷袖小姐突然說耍走了,奴婢們勸也勸不住,現在明月正試著留下她,清風是趁小姐收拾行李時連忙趕過來的……」
還沒說完,闕傲陽的人已不見蹤影。
「怎麼會這樣?」拉著清風跟著往听濤樓跑,劉管事連忙問。
「我也不知道,原本一夥人還在玩兒,懷袖小姐說要幫我們卜卦,然後……」
*****
不靈、不靈,她卜的卦一點也不靈!
收拾著她少得可憐的行李,君懷袖心中的不安擴張到最高點。
「我的好小姐,您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好端端的,怎麼說要走?」
明月急得一頭汗,不知道該怎麼才能阻止即將發生的事。
委屈地抿著唇,君懷袖沒說話,只是一古腦兒地將明月搶下的東西又放回她準備好的行囊里。
明月自然不依,連忙將被收要的東西又拿了出來。
「明月你別管我。」懷袖再次搶回她的東西。
「我怎能不管呢?我的好小姐,別這樣……」明月不放棄地拿起別的東西。
「還我!」
闕傲陽一進門來就是看到這副行囊爭奪戰。
「主人!」像是看到救星,明月福了一福,見闕傲陽做了個要她退下的手勢,她連忙像是逃命般地逃離,就怕到時沒把人給留下來會被牽連怪罪。
看到多日不見的闕傲陽,心中的委屈感更加濃烈,咬著唇,君懷袖更是不語。
如果對自個兒坦白一些,她其實是很想投入他的懷中尋求一些慰藉的。
但讓他給打了一頓的記憶還沒褪去,而對那一日小與一顆芳心所受的傷害,她也還沒釋懷,但她更記得被他懷抱在胸前的感覺,那是在最心傷的時候也持續散發讓人安定力量的溫暖懷抱,
深切地記憶著那份感覺,就像是兒時躲在父皇懷中的感覺,不但溫暖還有一份心安,讓她覺得自己是被珍惜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在非常時刻的現今,她正迫切地急需要一些保證的時候,他的胸膛更是散發著強烈的吸引力,讓她益加想由他那兒得到一些安慰。
可是他不是她的父皇,她不能那麼做的。
「怎麼了?」來到她的身邊,扳過她受委屈的小臉蛋,他問。聲音有著自己地想不到的經柔。
「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見到我。」她悶悶說道,完全的答非所問。
一輩子讓人寵著、疼著,不但沒寵壞了她的感覺,相反的,對這方面,她可是敏感得很,這些天她那麼賣力地找人游玩,為的不也就是這個?
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避不見面的態度,只是身為客人,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但也就是因為這樣,那一日被打一頓的她才會覺得更加地不舒服,老覺得像是有什麼哽在心頭上,這才會需要一直不停地玩,來排解那份不愉快的感覺。
「怎麼會這麼想?」相當的詫異,只是習慣不動聲色的闕傲陽沒表現出來。
不明白她怎麼會有這想法,天知道他得多努力,才能壓抑下想見她的心情,為了她,他已經不像是他自己了。
「你一直躲著我,有事也讓人來通知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才會一直避著我,那一天也才會那麼用力地打我。」新仇舊恨加在一塊兒,懷袖委屈地分析著。
「你不知道那一天我為什麼打你嗎?」他的臉沈了下來,對于打她的事,他從不懊悔,最多就是想起她傷心垂淚的樣子時會自責力道下得大重。
「商總管說你是關心我。」像好孩子背書似的,君懷袖嘟嚷。這是商胤煒看她哭得慘兮兮時用來安慰她的話,就是經由商總管事後的那一番安慰,她才知道她做了什麼、曾讓大家為它的身入險境而擔足了心。
必心?
這字眼讓闕傲陽的眼眯了起來。
對于那一天的事,他自己從沒仔細想過,只知道她不該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完全沒意料到會從她口中冒出一個「關心」的字眼出來。
「難道你不關心嗎?」看著他的表情,讓她產生最糟的聯想,而這想法讓她極端不舒服,心口又悶悶的了,只想找個出口發泄。「不關心還打我?你好可惡!」
掄著小拳頭,她奮力地睡著他。
「別這樣,」怕打疼了她自己,他制止她。
「可是你不關心我!」她委屈地指控,難過的同時卻完全沒想到,她干麼在意他關不關心她?
水靈的翦水瞳眸泛起了淚光。
「如果你打我,是因為關心我就算了,可你不關心的嘛,為什麼不關心我的死活還打我呢?也不想想,人家怎麼知道後山會那麼危險……
籬芭壞了我又不曉得,不小心走出了界也不是故意的……那麼用力地打人家,打完後還丟著不管……」她越說越覺得難過。「反正你這麼討厭我,那乾脆讓我一個人死在山里頭好了,也用不著花氣力找我、打我,然後丟著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