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得出來,史嘉蕾還有新聞點,她還有東西值得挖掘。」章子遠眼里閃爍著豺狼般貪婪的眼神。
「半夜三點還有什麼點?都被你挖光了吧!」
「到目前為止,還沒人拍到她車禍後的模樣不是嗎?我好不容易才從醫院的清潔人員口中套出她出院的事,現在我只要守在她家就行了,一定拍得到。」章子遠信心滿滿。
「如果她不在家呢?」
「她父母家我也派人守在那里了。總之,先監視個四五天再說。」章子遠大口吃掉在便利商店買來的飯團,拿起一疊厚厚的資料,背起相機和背包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頭說︰「如果你有听任何關于史嘉蕾的消息,記得馬上通知我。」
「知道啦!」女同事無奈的揮揮手。
拗不過史嘉蕾不上醫院的堅持,徐秀岩只好替她把雙手和雙腳皮肉中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用鑷子挑出來,並用雙氧水消毒,再包扎起來,只是對她右手上的石膏感到頭大。
見他緊擰眉頭,臉色不甚好看,史嘉蕾忽道︰「你睡得很少。」
「怎說?」他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分神問。
因為他每天早上五點出門,晚上過了八點才進門,又要替她煮飯燒菜,整理家里,洗完澡後也沒有立刻就寢,而是打開電腦開視訊會議,常常過了凌晨兩點才熄燈。
「……感覺。」史嘉蕾沒有說出自己觀察的結果,怕被他發現,她隨時都在注意他。
「睡眠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一天三小時就夠了。」徐秀岩還在想她的右手該如何處理。
「喔……」她的情緒和稍早的狂亂比起來好了許多,仔細看還能發現一絲赧然。
他沒有背叛她。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徘徊不去,心里微微泛酸,不是不舒服的酸意,卻又很難解釋那種酸到底還帶著甜甜的滋味。
她始終不確定該不該信任他,偏偏心像是有自己的意識,選擇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她的前夫。
是啊,他們可是離婚的夫妻。
他為何還要來找她?是同情嗎?
史嘉蕾眨眨眼,對這個想法並不開心,卻想不出有其他足以留下他的可能原因,頓時一陣怏怏不悅。
「我小學時的美術成績雖然不差,但紙黏土向來不是我的強項。」徐秀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什麼?」她愣了愣,听不懂。
他抬眸看她,一瞬間有些閃神。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現如此松懈的表情,就算所有人認為她現在的樣子非常嚇人,他卻那麼覺得。若不是因為車禍和離婚的事,他不會有機會看見、認識這樣的她。
「你說什麼?」她又問了一次。
徐秀岩這才回神,故作沒事的淡聲道︰「你的右手需要看醫生。」
聞言,史嘉蕾臉色驟沉,僵硬否決,「不要。」
「這是石膏,不是我買幾包紙黏土來替你糊一糊就可以的。」
史嘉蕾臭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听著,因為工作的關系,我認識一個醫生,類似密醫,他的口風非常緊,任何傷都會治,我們讓他試試看,好嗎?」
史嘉蕾因他的話,左胸一震。
他說……「我們」,仿佛他們還是夫妻,而且是相愛的夫妻。
一股熱熱的暖流淌過心窩,她出神的望著他,幾乎忍不住傻笑。
「你身上的手術縫線也早該拆了,再不拆絕對會留痕跡,交給他處理,如果不好的話——」
她截斷他的話,「不可能好的。」垂下褪去光彩的黯淡眼眸。
「誰說的?」他的眼略略一眯。
「醫生。」
「醫生怎麼說?」
「……他說我的臉傷得嚴重,以現今的整形技術,無論如何都會留下疤痕。更別提身上大大小小的燒傷、割傷和撕裂傷,不可能恢復成原本模樣的!」她說到最後,語氣激動。
不可能恢復?
只要有錢,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那個庸醫,他隨便說,你隨便听听就算了。」徐秀岩溫聲道。
史嘉蕾提高了嗓音,「你怎麼知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那我寧可——」
「寧可不嘗試治療嗎?」他接口。
徐秀岩漸漸明白她的思考模式。
她是個要求完美的女人,尤其是曾經擁有過的,她放不下,所以才會那麼執著。
史嘉蕾又抿緊嘴巴不說話了。
「嘉蕾,你听我說,凡是可以慢慢來,多少重傷瀕臨死亡的人,最後不也活下來——」
「對呀,斷手斷腳的活著。」她訕笑。
徐秀岩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
這句話問到她的心坎里了。
她確實不願意在臉上、身上留下疤痕,偏偏醫生說留疤是無法避免的,這讓她失望透頂,才會賭氣不治。
瞧她沒有開口,徐秀岩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然就先讓他替你重上石膏就好,其他的等你想做再做。」他退一步,模模她的臉,動作透著溫柔。
突如其來的親匿舉動和厚掌的溫度,引起一陣像小蟲在皮膚上爬的搔癢感,然後鑽牙鑽,鑽進心底,融化成一波波的熱流,史嘉蕾小臉一紅,莫名的羞澀襲上心頭,連怎麼拒絕都忘了。
徐秀岩觀察她害羞的反應,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溫柔的弧度,黑眸深處浮現煦煦柔軟。
久經工作磨練,他習慣用笑容來隱藏過于精銳的眼神,久而久之連笑容都成了疏離和戒備。唯獨這個小女人,堅強中偶爾顯露脆弱和單純的模樣,令他難以防備,不自覺便跟著她的情緒走了。
小心的把她自搖椅上抱起,放回床上,發現她神情有異地瞧著自己。
「怎麼了?」他在床沿坐下。
史嘉蕾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搖搖頭,「只是有點餓了……」
他笑了笑,「想吃什麼?」
那不是沒事的表情,她從來不會老實的承認自己的需要,這表示她在隱瞞什麼。
是流產的事?還是其他?
認定現在不適合談太重口味的話題,徐秀岩暗自決定將來找個機會好好和她談一談。
「……熱可可。」史嘉蕾垂下腦袋,小小聲說了一句,有點困窘。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知不覺間把熱可可的溫度當成他的溫度,那比安眠藥還要容易哄她入睡;偏偏她自己就是泡不出那種溫度和味道。
「不吃點東西?」
她搖搖頭,用無辜的眼神望著他。
徐秀岩不著痕跡倒抽口氣,壓下莫名躁動的欲流,好半天才應了聲,匆促離開。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女人的一個眼神而起了怪念頭!
模模重新上好的石膏,戴著毛帽、墨鏡、圍圍巾的史嘉蕾若有所思,听著門半掩的房外,徐秀岩和那個「密醫」交談的聲音。
「現在雖然是慢了些,但還可以拆,等傷口再愈合下去就真的很麻煩了。」
她的小手模上平坦的小骯,即使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現在還是會痛,但沒那麼痛了。
「當然臉部重建也是盡早開始比較好,久了傷口長出肉芽,處理起來問題比較多。」
她的小手往上移,模模歪斜的鼻梁和看起來像兔唇的傷。
現在臉已經不腫了,雖然仍丑陋。
「燒傷呢?現在有人工植皮,不能做到和以前沒有不同嗎?」徐秀岩詢問得很仔細。
「我倒覺得該從心理建設先下功夫,才能承受長時間的治療,而不至于打擊病人的信心。」
「那聲音……」徐秀岩壓低聲音問。
醫生也配合減低音量,「得照內視鏡才能知道是傷到聲帶,還是血腫壓迫到聲帶,當然還有其他可能,例如喉返神經受損。」
「差別是?」他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