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床沿,耿君威猶豫著該不該喚醒她來問話。就在他尚未下決定時,小小的身子像是尋求熱源似的,整個人已蜷縮在他腿邊,而小腦袋也枕上他的腿,任一頭絲緞般的秀發披散其間,芙蓉般的睡顏因溫暖而綻出—抹攝人心魂的微笑……
究竟該拿她怎麼辦?輕拂著那觸感美得像絲一般的黑發,耿君威自問。
這個小女人絕對不同于以往他所認知的那些女孩兒家!除了驚為天人的容貌外,不矯揉造作、近乎于無知的單純、加上出人意表的驚人舉動——憶起杏花林那—記輕吻,耿君威不自覺的看向那薔薇花瓣似的櫻唇——是什麼樣的人家凋教出這樣—個行事奇特的小女人,竟能撩動他一向靜如止水般的心湖,引發他過去從未有過的情緒……
等等!君揚所說的五菊藥王與綠竹鬼手的高徒,該不會是……
「大哥!」急切的叫門聲打斷耿君威的臆測。
就在耿君威劍眉微蹙前去開門的同時,那一陣噪音也將睡夢中的聶虎兒給吵醒……
「大哥!」咽了口口水,耿君揚小心翼翼的向—臉陰晴不定的耿君威說道︰「適才,我不是向你提到五菊藥王夫婦所收的高徒的事,你也知道,五菊藥王是以精湛的醫術而享譽盛名,他的夫人綠竹鬼手更是以高明的施毒技巧而讓人望而卻步,我們能邀請到他們夫婦兩人的傳人來為咱們王府做事,那無異是為王府添了—位大將……」
看著耿君揚言在哪扯了長篇大論,耿君威出奇的耐心听著,他倒要看看,他那一向足智多謀的弟弟究竟在搞什麼把戲!
「現在,卻有了一點小問題……」
「君揚,這不像你,有什麼小問題會需要勞駕你在這種時候解決?」
「雖然……問題說大不大,但……」床上揉著惺忪睡眼的俏佳人,讓耿君揚一時之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住。
老天!他早該想到她會在這里的!即使雲濤別院正是她最不該出現的地方。當初怎麼會忘了將她惹是生非與專搞破壞的能力計算在其中呢?既然,夜半失蹤的女主角找到了,事情也演變成這種無法再糟下去的局面,耿君揚反而坦然了——這大概是所謂的「風雨生信心」吧!
「原來你們已經『又』見過面了!趁現在大家都在,我們先把話說清楚好了,免得等會兒天一亮我出遠門後,你們兩個有什麼誤會了。」
雹君揚完全不讓耿君威有問話的機會,一氣呵成的說了一長串。
「大哥,虎兒她就是我所說的那兩位高人的傳人,你要我發落地,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又念她是因未曾涉世才犯下讓心羽失蹤的過錯,我想,我們應該要讓她有彌補的機會……」
「對!」
聶虎兒在一旁表示贊同,耿君揚已向她解釋過她所犯的過錯,她是真心的想留下來幫助她的威威的。
「再說,等會兒我出了遠門,府里就你一個人,要是黑衣殺手再出現,虎兒的專長正好能有所發揮,多少能幫上一點忙……」
「對!」
聶虎兒的小腦袋點頭如搗蒜,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威威。雖然,她才剛認識他不久,而他又老愛擺著一副凶樣,讓人對他的威儀感到畏懼,她應該怕他的,不是嗎?但,她喜歡他,打從第一眼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決定了——威威是她的!
「虎兒對一切都人生地不熟,我們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家流落在外……」
「威威,拜托啦!」盈盈大眼內呈滿了讓人心軟的祈求。
照耿君威往常的行事作風而言,這件事本來是沒有任何轉寰的余地,但這—次……這個有著鋼鐵般意志的男人,為了一種莫名的因素,竟讓他堅決拒絕的立場硬是在心中潰決了一小角落。
「先決條件,不要再叫我威威了!」嘆了門氣,耿君威做了讓步。
「耶!真好!」聶虎兒歡聲雷動。
「那就這麼說定了。」耿君揚眼中有絲讓人難以察覺的釋然神色。
「大哥,我看天也亮了,我也該動身出發了,虎兒這就有勞你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雹君揚秉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原理,深深慶爭自己有任務在身;外出搜集消息的借口讓他功成身退,以光榮的姿態迅速的離開了雲濤別院。
看著匆匆而去的人影,耿君揚的一舉一動盡數落在耿君威的眼里。他的一舉一動只讓耿君威聯想到四個字——不懷好意!再看向笑得一臉天真的單純面容,耿君威解讀出它其中的意思……他留下了個麻煩,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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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太,求您為弟子剃渡吧!」
「孩子,天命難違,凡事都有定數,你就不要強求了。」
「師太!……師太!……」
天命?!難道無依無靠就是她的定數?殷切的呼喚已喚不回淨心師太,鹿心羽只覺悲從中來,連佛門也摒棄了她?孤單、無助緊緊的包圍她……
在淚水滑落的同時,鹿心羽由睡夢中回歸于現實。原來是夢……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鹿心羽在心中自問著。
無心再理會自身的事,鹿心羽暫且將這些瑣事全置之腦後;縴縴素手探向床上仍未清醒的人,當手心觸及不再滾燙的額頭之後,鹿心羽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燒退了!
昏睡中的面容宛如孩子般安詳,除了眉間那道由眉心順著挺鼻而下的傷疤外,著實讓人想像不出,這個人正是傳聞中的神秘怪盜殺生佛!曾經,在拿下黑面罩後,心羽對著面罩下的面容出了一會兒神,經過幾日相處,心羽仍舊會為這種格格不入而感到疑惑。
再度拿出金創藥,即使不暗藥性,撲鼻的香味讓心羽直覺的也認同此藥的藥性,畢竟,燒退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掀起披在他身上的衣物,即使巳不是第一次見過這副七尺昂藏之軀,她女敕白的雙頰卻再一次羞得酡紅……
在細心上完藥後,甫起身的盈盈嬌軀卻不期然的對上—雙滿是冷凝的黑眸中。
「為什麼救我?」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心羽一個失神跌落了手小的白玉瓶,但驚呼未起,就只見殺生佛已在瓶落地的前一刻,干淨俐落的抄起瓶子,讓瓶子免于「殉難」的命運。
「呃……謝謝!」
即使雙頰因困窘而紅艷的可與隻果媲美,良好的教養促使鹿心羽在接過瓶子後,仍向他道聲謝;奇怪?!生病中的人不都該虛軟無力嗎?怎麼……怎麼他的動作還是這麼快?心羽在心中納閃著。
細細的審視床畔一副手足無措的佳人,原奉一身的白衣已有污損,不再似原有的那般潔白飄逸,但,這卻無損于她月兌俗清麗的美;他能肯定,在半昏迷狀態時,依稀仿佛間的那位口念梵音、一臉寶相莊嚴、清麗不可方物的白衣菩薩,即是她令他產生的錯覺。
吃力的想起身,但背上的傷口牽動,促使殺生佛心有余而力不足。
「別,別動,傷口很深,要好一陣子你才能起來的,快躺下,別再讓你的傷口因牽動而惡化了,乖!」
即使語意輕柔,但眼神中所流露的焦急卻瞞不過一旁犀利的黑眸。黑眸中一閃而過的訝異,讓甫幫完他趴好的鹿心羽警覺到自己的失態,她竟一反恬靜寡言的行事常態,還像個小母親似的叨叨絮絮……稍退的紅潮再度漾滿整張白晰的俏臉。
「呃……我去找些水來。」
鹿心羽隨便編派一個借口,蓮步輕移的離開這個令她臉上紅潮不斷的現場——再不走,只怕有腦充血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