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是比奪得天下更能讓人安心的?
這些問題,困擾了仲骸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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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儀在快要天亮之際,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的妝花了,人也癱了,腦子卻很清醒。
一個承諾……那是為風曦求的。
她怕將來有一天保不了風曦,所以先求再說,況且她另外有打算。
至于自己……其實她也不懂自己想從仲骸身上圖什麼。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一種名為權力的誘惑,以及衍生出來對天下的野心。
她怎麼可能不愛帝位?
為了她的家族,為了她的家人,為了她自己,她愛,無以復加。
而仲骸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們的目標都一樣,那就是讓天下成為自己的。
但她有多無能為力,在連父皇的故居都保護不了時,她終于打從心底面對這個事實。
不會有人來救她的,所以只能靠自己,妄想誘惑他,以博得信任,換取包多的自由,更大的權力。
結果失敗了……
太儀在冰冷的床上抱住自己,緊緊的。
越緊,越能確認自己還在,還活著。
「主上何苦如此踐踏自己?」溫羅痛心疾首的聲音竄了出來。
從回到太儀身邊,他一直很低調,謹守史官的分寸,從不越界過問任何事,也沒有單獨和太儀說過話。
因為左右史向來是一起侍奉在帝王身邊的,房術始終監視著他。
但今天,他早了。
或者說注意到太儀昨夜的異常,他在離開後又偷偷折返,才能在此刻毫無顧忌的和太儀說話。
「難道朕還有選擇?」太儀喃喃自問。
她現在只能效法仲骸,有什麼用什麼,要保全自己,還要周全四周,她學會了更隱藏心思。
把自己的臉想象成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具就好了。
「有。」溫羅卻如此肯定的回答。
太儀坐起身,「什麼選擇?」
「主上可能不記得了,您是有婚約的,是先帝訂下的婚約,奴才想仲骸大人也知道。」溫羅平鋪直敘的說。
婚約?她有過婚約……
「父皇替朕訂下的婚事……是誰?」太儀不確定自己記不記得。
「厲坎陽。」溫羅吐出一個名字。
「厲氏現任的當家。」太儀還記得,因為前一天才迎接過厲坎陽。
是個相貌堂堂、口齒清晰的男人……她對厲坎陽只有這麼一點印象。
「你的意思是要朕履行婚約,嫁給他?朕如何能相信厲坎陽不會成為第二個仲骸?」太儀右手抱著左臂,單單一個動作,便透露了內心的忐忑。
「厲氏和皇室曾有姻親關系,對皇室非常忠心。」溫羅的回答過于簡潔。
「瓜分了臨浪這塊版圖,你卻要朕相信他忠心?」太儀不以為然的挑眉。
她對諸侯的信心,早已在一次次的領地割據下喪失殆盡。
「就是因為他穩據臨浪,奴才才會這麼說。」
太儀被他的話挑起了探究的興趣,「說下去。」
「放眼此動蕩的時勢下,如果沒有強力的軍事做為後盾,如何能自保?主上不能否認,有時候侵略別人,是防止自己被並吞的唯一方法。相較之下,長孫氏和厲氏雖然有諸多相似,同樣背負忠臣之名,但長孫護是個怕事的人,只懂得鞏固既有的領土,事事采取被動觀望的態度,若非遠山境內多水,對善陸戰的戰氏不利,戰慈哪可能容許他在鄰近的南方繼續扎根?」溫羅一一分析給她听。
「但是擁兵的諸侯都有野心。」那些亂她天下的諸侯,她實在很難相信。
「主上,您是否忘了一件事?」
太儀微攢眉頭,細想片刻,「什麼事?」
「嫁給厲坎陽,和被仲骸挾持是不同的。聯姻是一種勢力的鞏固,挾持則是將勢力拱手讓人。」
溫羅的話切中太儀最希冀的一件事。
她需要擴張自己在朝中的人脈和軍事上的後盾,建立帝王不可動搖的勢力和地位。
「但是朕拿什麼和厲坎陽平起平坐?」沒有對等的地位,她嫁過去,也不過是任人剝削而已。
「江山。」溫羅毫不猶豫的說。
「江山?」
溫羅篤定的頷首。
太儀頓了頓,「江山……」
「帶著江山嫁給厲坎陽,帝位永遠都會是主上的,厲坎陽搶不著,還必須替主上鞏固天下。然則,若等仲骸一統天下後,帝位就會是他的了。」
太儀靜默,思索著溫羅話里真正的用意。
不會有人因為娶了帝王,或者嫁給帝王,而成為帝王,但是會有人推翻王朝。
只要略施手腕,在厲氏的幫助下,慢慢的樹立帝王的威信,重新取得權威,到時候再來削弱諸侯的勢力,天朝仍有回天之術。
能利用的,就要利用。
「你確定厲坎陽是個可以投靠的人?」太儀眼底斂著沉思,話鋒已經轉向。
「是先帝的決定,奴才不敢多說。」溫羅沒有矯情造作,會這麼說,是出于對先帝的尊敬。
盡避是個昏庸無道的帝王,他效忠的是皇族皇家。
「只管把你的看法告訴朕。」目光集中在溫羅被皮革覆蓋的面容上,太儀要他說。
溫羅是她的替身。
因為兩人生得十分相似,三公令他成為她的替身,模仿她的身段,學習她的每一個表情,甚至為了她白宮。
當政局開始動亂,天下被割據時,幾次都是靠溫羅這個替身躲過一命,她曾笑自己只有一條命,多出來的,都是溫羅的。
是他在風雨飄搖的劣境中,保全她的性命。
所以,溫羅是她最信任的人。
「奴才認為,忠臣之名,暫時還能成為一道枷鎖。」溫羅這才說出自己的看法。
意思是,連他也不敢保證厲氏沒有奪權的野心。
也是,現在誰不想奪天下?
既然如此,也只能各憑本事了。
「朕該怎麼做?」太儀隱藏起該有的決心下隱含的動搖,問得有些急促。
「和厲坎陽見上一面。」
「只要見一面就好?」太儀不解。
「如同奴才之前所說的,仲骸一定也知道這件事,必會趁此次御茗宴解決掉這項憂患,以免落得和厲氏爭奪入主極陽宮的權利。」溫羅猜想,這就是仲骸舉辦御茗宴最大的原因,只是猜不到他會怎麼做。
「而他必須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太儀沉吟。
「這一點毋需他操心,孫丑和房術自然能替他想出大把的主意,問題是,主上也需要一個能出嫁的契機。今天迎接完戰氏的到來,明日就是御茗宴了。主上尚在仲骸的控制之下,無法任意行動,更別說宣布婚約,舉行婚事,仲骸一定會在御茗宴上想出一套說詞,排除婚約,所以無論如何得在御茗宴之前行動。」
「在御茗宴之前宣布婚約有效?朕恐怕沒有機會……」只要有第三人在的場合,她隨時都得和仲骸形影不離。
「那就制造機會。」溫羅斬釘截鐵的說,「夜會厲坎陽,會使主上玷污名譽,卻是最有效的辦法。」
「夜會厲坎陽?那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朕和仲骸同寢殿,豈有名譽可言?」太儀自嘲。
「主上不知道嗎?無論宮中,還是朝野,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仲骸和主上同寢殿的事,似乎是仲骸下了封口的命令。再者,寢殿內的僕人宮女也早已換成仲骸的手下。仲家軍,軍記嚴明,仲骸的命令比聖旨還不可違。」
第5章(2)
他封了所有知情的人的口?
太儀感到詫異。
「而且,自從諸侯們入宮以來,仲骸總是刻意錯開和主上回寢殿的時間,也繞道而行,就連諸侯們都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