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主上隆恩,風曦衣食無缺,因為仲骸大人時常會上風曦那兒,詢問風曦有無缺些什麼。」
太儀感到一陣苦澀。
她不能見風曦,甚至連風曦被藏在宮里的哪一處都不知道,但那個放肆的挾持者幾乎連風曦都攏絡了。
雖然是血親,但兩姊妹的對話總是在十句內結束,倒是後頭漫不經心跟上來的仲骸起了頭。
「這陣子為了迎接天下諸侯,除了主上,身為皇族成員的風曦也必須在列。」
「什麼意思?」太儀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了什麼。
他把瓜分她家天下的猛虎們一並迎進了極陽宮,還要她從玉座上起身相迎,她這個帝王的顏面何在?
「主上如此聰明,不必孤多做解釋。」仲骸能看出她眼里的憤恨,卻心不在焉的回答。
「是啊!你何時曾向朕解釋過什麼?」她譏嘲的說,飛快別開眼,不願被窺見受傷的模樣。
仲骸雙手一緊,「風曦暫時會搬到這里和主上同寢。」
她眼里的指控,令他沒來由的一陣煩悶。
太儀非但沒有開心,反而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把從她身邊奪走的人一一還回來,這代表什麼?他已經不需要用這些人來控制她了?
難道她內心的動搖,在他面前已經無所遁形?
激動的氣息在體內流竄,可是太儀小心翼翼的控制每一次呼吸,一點點示弱都不想。
她曾經崩潰過,仲骸卻無動于衷,他用游刃有余的姿態,徒增她的怒氣而已。要與他抗衡,就得表現出和他一樣的不為所動。
「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吧!」
「包含先帝故居的事?」仲骸不懂得「超過」兩個字怎麼寫。
「隨你。」她的牙齒咬得死緊,再一次在他的面前踐踏自尊。
反正,也不值錢。
她現在光是想保護回來不易的人,已經捉襟見肘了,什麼能利用的都得用,哪怕是一直放不下的尊嚴。
「謝主隆恩。」
仲骸的謝恩,諷刺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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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極陽宮上上下下忙翻了。
太儀依照仲骸的希望,以不至于過分的禮數來迎接了扎根遠山的長孫護,以及其麾下的幾名部將和軍師,然後設接風宴……鎮日下來,她不記得自己換了幾套衣裳,說過什麼話,只曉得快累癱了。
她忍著疲憊,在宮女的護送下,先行回到寢殿,一踏進去,滿室的花香撲鼻而來,稍稍打起精神。
風曦一見到她,立刻迎上前。
「主上看起來很累,風曦已經要人燒好洗澡水了,請先入浴。」
看見風曦,太儀猛然想起仲骸說過的話。
「你一直在等朕?」
「是的。」
眼下都深夜了,她一個大人都快撐不下去,風曦雖然在接風宴進行到一半便離開,卻等她到現在。
「以後別等了,累了就先睡。」沒有被親人等過,太儀心頭暖烘烘的,卻不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讓風曦累著了。
小孩子該睡的時候就要睡,才能健康的長大。
「風曦不累。」她搖搖頭。
太儀以為妹妹指的是今夜,也沒說什麼,點點頭後,在宮女的服侍下,踏入飄浮著花瓣的浴池。
依水溫適中這點來看,風曦是算準了時間要人燒水的吧!
太儀放松了肩頭,舒服的靠在浴池畔,抬頭望向天井。
「水溫還可以嗎?」風曦躲在屏風後,小心翼翼的探頭。
太儀一頓,連忙回答︰「很好。」
風曦早熟的臉上出現心滿意足的微笑,「主上喜歡這種味道嗎?」
「哪種味道?」太儀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看到浴池里飄浮著牡丹花瓣,才恍然大悟,「朕比較喜歡月季的味道。」
看見妹妹的小臉稍微垮了下來,她猛然驚覺浴池里換成牡丹花瓣很可能是妹妹的主意。
「不過牡丹也好,朕不介意。」不擅長圓話,這已經是太儀所能想出的最佳說法。
「風曦會記下來。」她很快又提起精神。
「喔……嗯……」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太儀尷尬的應了幾個單音。
風曦也沒說話,可是堅持在屏風後觀察她,眼里還透著好奇。
對她而言,和太儀相處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上一次听宮女說,是因為她做錯了事,才不能在十五日那天和姊姊見面,所以這次她特別小心,只要有仲骸在的地方,都很努力表現出成熟穩重的一面,希望即使御茗宴過後,也能一直和姊姊住在一起。
「你這樣看……朕沒辦法好好的洗……」太儀非常不習慣有人這樣看著自己。
風曦的嘴角下垂,以為自己被嫌棄了。
第4章(2)
霎時,太儀慌了手腳。
她不太明白和妹妹相處是怎麼一回事,畢竟從未有過和妹妹在一起超過一天的機會。
她總是想著要見風曦,卻不知道見到以後該怎麼辦。
「不如……你要不要一起進來?」絞盡腦汁,太儀只想得到這個法子。
「可以嗎?」風曦的眼眸亮晶晶,完全忘了剛才的話。
太儀這才想到她可能已經洗過了,「如果你洗過了,朕不勉強。」
風曦從屏風後跳出來,一直搖頭,「還沒!風曦還沒洗過!」
太儀沒料到妹妹會如此激動,微微頷首,「那……就進來吧!」
只要風曦不吵不鬧,多一個人,應該無所謂。
其實太儀很擔心,她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做錯了什麼,傷了風曦的心,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討一個九歲孩子的歡心,是以她十分不肯定自己有沒有作錯決定。
風曦三兩下便月兌下衣裳,跳進浴池。
太儀略微皺眉,卻沒阻止。
原來妹妹有這麼活潑……她到今天才知道。
「主上今天開心嗎?」風曦一邊在浴池里玩了起來,一邊問。
太儀坐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于是反問︰「你呢?」
「很開心。」她的回答簡潔有力。
太儀微微一愣,隨後跟著笑了。
見到她笑,風曦于是更喜形于色,話匣子一開,嘰哩呱啦說著一整天的開心事,幾乎每一件都和太儀有關。
少話的太儀听著,幾次想著自己明明很累了,為何沒有阻止風曦,還越听越著迷?
原來風曦的聲音這麼好听。
原來風曦一直在等她開口,要她一起洗。
原來和家人相處,並沒有多難。
閉上眼,太儀第一次誠實的感謝仲骸把風曦送回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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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風宴完後,仲骸和孫丑在極陽宮的一隅商討接下來幾天的事。
「長孫不愧以水軍起家,同時發出的聖旨,他地處最遠,竟最早到。」孫丑雙手抱胸,倚著庭柱。
「以長孫護的情況來看,他也只能最早到。」仲骸笑說。
五大諸侯家,位居南方的長孫護領地最小,兵也最少,倘若不及早出發,避開那些在他之前的強大諸侯,搞不好半路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做掉了。
「明天大概是山登岳會到。」
「原東方家的養子嗎?能爬到現在這個地位,此人不好對付。」
鴉峰原是東方家的領地,山登岳為前東方衡的養子,在東方衡戰死後,繼承他的位置。
表面上是這樣,事實上,東方衡的死有另一種版本。
有人說是山登岳用計殺了東方衡,奪其之位,但原屬東方家的軍隊對此嗤之以鼻,反駁這件事,並對山登岳忠心不移。
同樣踩著別人登高位的仲骸則認為,山登岳必有其手段,因為東方衡除了養子,可還有親生子啊!
「英雄知英雄,山登岳和主公非常類似。」孫丑吃吃笑著,如銅鑼的余音,嘈雜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