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听過哪戶人家養的狗除了要學會識字,還得兼殺人的。」水禺板著一張臉回答。
「嗯……總是會有需要的時候,例如佔著茅坑不拉屎的人啦、拉屎的時候忘記帶草紙硬要跟我對分的人啦、拉屎的時候忘了帶草紙結果旁邊的也忘了帶的那個人啦……總之有很多情況的。」馮京蓮抓起自己長長的發尾,一邊玩一邊說。
「我完全搞不懂大人是跟茅房有仇還是跟拉屎的人有仇了。」許是跟馮京蓮相處有一段時日了,水禺也學會這種吐槽的說話方式。
「呵呵,橫豎你會揮刀吧?」
「如果有刀的話。」
「仲孫,麻煩你替水禺拿把刀。」馮京蓮交代道。
「是。」仲孫襲隨即回答,這其間還替她處理公事,以及分類從其他大人送來的請柬、密件和……為她在暖爐里添柴火。
水禺從沒見過仲孫襲拒絕馮京蓮的要求,但看得出來,並不是因為馮京蓮用上那種人人無法拒絕的笑容,而是仲孫襲自願的。
「拿去。」馮京蓮交了封信給他。
水禺立刻明白是有事要他去辦。
「水禺,今天晚上你跟仲孫一起出去。」他前腳剛踏出書房,馮京蓮的聲音跟著追了出來。
「是。」水禺應聲的同時,人已經不見蹤影。
仲孫襲走過去把門關上,一邊數落,「他老學不會關門。」
「也許再過一陣子吧。」馮京蓮不怎麼在意,話鋒一轉,「今年,歲時他們會回京過年,你知道嗎?」
七年前,她在太平公主的幫助下,以「馮守夜」這個名字,重新假扮男人入朝為官,隔年張昌宗誣告魏元忠與太平公主的男寵司禮成高戩,使得前帝大怒,將魏高兩人下獄,太平公主和二張的關系徹底決裂。
神龍元年正月,前帝病重,李氏擁護者,以宰相張柬之為首發動兵變,她和太平公主同盟的最大原因——張氏兄弟,在那次事件中遭受誅殺。太平公主因為誅殺張氏兄弟有功,受封鎮國太平公主,而她則是太平公主身後的一抹影子。
那時候她只想殺了害雍震日半死不活的張氏兄弟,對權勢地位還不迷戀,卻積極的想讓太平公主拔擢雍震日。
她的想法很單純︰官越大,他越安全。
如今在她的暗中幫助下,雍震日已為正四品上的忠武將軍,由于邊關的大小戰事不斷,所以他們總無閑能回來,回想起來,自從一心想著要成為朝臣,保護他之後,他們也有七年沒見了。
她讓仲孫襲捎去許多封信,得到的回音卻很少,大部分是由仲孫襲轉述他和大伙的近況給她听。她不是沒想過到邊關去看他們,手邊卻總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人脈,也不能有一日疏忽,畢竟這是個黑吃黑的地方,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在她算計別人的同時,自己可能也已在對方的算計中,她無法一日不知道朝中動向,別說懈怠,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也許,她是變了。
但在這個利欲薰心的世界里,誰能永遠保持純真不變?而她早就決定,為了守護最重要的東西,雙手血腥亦無所謂。
「我很想說怎麼會不知道,偏偏我又非常了解你提起這件事的原因。放心吧,我會負責安排其他師弟,讓你和年時有一整晚的時間相處的。」仲孫襲正經的臉上難得出現笑容。
「謝謝。」馮京蓮放心的笑了,那是只有面對一路陪著她的仲孫襲才偶爾會出現的。
為了這抹笑,要他做什麼都值得。仲孫襲暗忖。
「啊……還有一件事。」處理公事到一半,馮京蓮又道。
「什麼?」該不會是想要求延長和雍震日相處的時間吧?
馮京蓮覷著他,擠眉弄眼的說︰「你該記得他叫歲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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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看得到城門了。」
听見前方傳來的消息,騎馬跟在雍震日左邊的藍桂,開口道︰「將軍,你送給妻子的禮物準備好沒?」
在右邊的萬二模仿藍桂的語氣,「是啊,將軍,听說夫人今年特別來長安陪你過節啊,你是準備好沒?夫人會失望的。」
「夫人要是失望的話,一定會拿刀砍你的。是說……小京應該也配上真刀了吧?」藍桂的問題沒人能回答。
在武館誰有資格配上真刀,是由師父決定的。
「小京有在信里提過嗎?我想她一定非常想用真刀問候你吧,到時候我們要閃遠一點了,小別。」
「小二,放心,我會閃很遠的。附帶一提,我不是看不起小京,我從頭到尾看不起的都只有二師兄而已。」
「喂,前面和後面的話根本沒關系嘛!」一直默默任由他們說的雍震日終于忍不住開口。
許是邊關戰事出現議和的曙光,他們才會放松許多,而且越接近長安,越能感覺到令人怠惰的平凡,從他們改變的稱呼和越來越多耍笨的情況來看,雍震日敢斷言,他們已經完全松懈了。
「啊!抓到蟋蟀了!」萬二甚至開始抓起蟋蟀。
「啟稟將軍,我發現一個在偷懶的家伙,請用第七百五十二條軍法,嚴辦他。」藍桂指著萬二說。
「你先告訴我第七百五十二條軍法是什麼。」雍震日白了他一眼。
「嗯……就是把蟋蟀身上所有的條狀物拔掉以後再——」
「欺負蟋蟀的人都是壞人!」萬二以正義的鐵拳狠揍藍桂。
被揍得摔下馬的藍桂從地上爬起來,慢吞吞地擺開架式,「我有沒有听錯?平常欺負蟋蟀的人不就是你嗎?」話落,換他以飛踢踹向萬二。
「別吵了,我們要準備進城了。」眼見城門出現在眼前,雍震日捺著性子說。
「啟稟將軍,他們兩個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
雍震日的額頭青筋怒暴,一邊怒吼一邊沖向他們——
「你們是叛逆的小表頭嗎?故意裝做沒听見娘親的話的小表頭嗎?啊……這麼說來我是娘親嗎?不對,我叫你們不要再鬧啦!不要讓我說上兩次!」
「事實上,你也只說了一次。」一道清脆、難以辨別男女的嗓音雖然沒有明顯的高低起伏,卻穿透了所有雜音傳入他耳里。
比雍震日先看見來人的藍桂和萬二紛紛露出久別重逢的開懷大笑,繞過他朝馮京蓮跑去。
「小京!你真的來了!看看你還是一身男裝成什麼樣?穿女裝啦!你穿女裝很漂亮耶!」藍桂拉著她的手,興奮的語氣里夾雜著嫌棄,這是他高興時特有的說話方式。
「穿男裝比較方便,況且你說什麼我穿女裝漂亮?我記得我穿嫁裳的時候你們明明驚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馮京蓮雖然是對著藍桂說話,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在不遠處的雍震日。
她能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渴望著他,渴望見他,渴望和他說話,渴望听見他的聲音,渴望踫踫他。
第7章(2)
「小京小京小京,你也是剛到嗎?如果再早一點在路上踫到,就可以跟我們一起來了!」萬二熱情地給她一個擁抱。
馮京蓮猛地想起自己為朝官的事還沒告訴他們,反正她也還在考慮要不要說,干脆就順著萬二的話含糊帶過。
「唔、嗯,啊……」
「小京啊小京,我們知道你很想念二師兄,但是你敷衍我們的情況未免太嚴重了。」藍桂對她擠眉弄眼,好半晌才讓開,讓她可以走向雍震日。
「咦?小京在敷衍我們嗎?敷衍是蟋蟀的一種嗎?可以借我看看——」萬二的蠢話還沒說完,即被藍桂一腳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