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忍耐被他模一下、吃點豆腐,但侮辱到雍震日就不行!
張易之媚人的眼瞬間眯了起來,目光帶點寒意,可很快又恢復輕浮的調調,繼而一手繞過她的腰,把她拉進自己懷中。
反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在張易之的懷里和雍震日的相比是天差地別!
馮京蓮注意到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就算有好了,恐怕也沒人敢忤逆張易之,定來個視而不見。
「看來你是有心儀的人才會拒絕我了。」張易之俯身向她,一股濃郁的香氣隨即撲鼻而來。
馮京蓮瞬間刷白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真的快吐了!
張易之誤把她發白的臉色當成是畏懼,感到很滿意,接著退開。
「放心吧,君子不奪人所好,我會讓你心甘情願投向我的懷抱。」他說完便離開了。
馮京蓮的第一個反應是彎下腰狂嘔出穢物,眼淚不能克制的落下。
她不會承認那些從眼楮里跑出來的水是眼淚,也不承認那是害怕所造成的,一切都只是不甘心!如果張易之只是個普通人,哪輪得到他來欺負自己?
受人寵愛就無所不能了嗎?他們怎麼不去看看那些吃不飽的人民在哀號?怎麼不去了解她重視的人正為了這些一無是處的人在戰場上拚命?
「心甘情願……投向你的懷抱……?」她粗魯地抹掉嘴邊殘留的穢物,眼神憤怨。
這是她第一次對人性產生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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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召見,並不如風聲所言是替雍震日加官晉爵的。
不知道是以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馮京蓮想不起來,但真的只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像不小心拿水潑到別人那樣的小事,雍震日就被罰杖一百——用粗荊條絞成的刑具鞭笞他的背,等到背一片血肉模糊時再換成臀和腿。
最可惡的是,不是她擔心的太平公主下的手,而是張氏兄弟。
那天不知為何她竟然能在場服侍,雖然她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但一想到能和他這麼靠近,她仍感到一絲絲欣喜……以及不踏實感。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要輪到在皇上身邊當差是不可能的,這樣的不安,在張氏兄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搬弄是非,陷害雍震日時,她突然懂了。
這就是張易之的意思,所謂的「心甘情願」,根本不是指她的真心,而是順從!所以他要她知道忤逆他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當雍震日被拖出去時,她動也不能動。
一動,她和他的關系將會被人知道;不動,她心如刀割不斷淌血。
在慌亂中,她想著要保的應該是他,不是自己,但是她太害怕了,竟然連動都動不了。
她听見萬二在求饒,但皇上說累了交給二張去處理後便離開,二張隨即說不得有人求饒,否則求饒者一並嚴懲。
她也听見刑具大力甩在他身上的聲音,一聲一聲都像鞭在她的心上……她記得自己向張易之下跪——從小到大,她連父母、師父都沒有跪過——驕傲的自尊被狠狠地踩在地上任人踐踏,她只希望張易之能放過他……
後來呢?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名其妙睡了一覺的她,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呢……」看著巍峨的大明宮,她茫然地問,連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
站在她身邊的只有仲孫襲。
「公主……听說是太平公主主張要留他,並力保邊疆的戰事無他不行,才讓人把他送回邊關去。」
「傷呢?他傷得重嗎?有讓他養傷嗎?」馮京蓮神情慌亂的喊道。
仲孫襲看著深受打擊的她,明白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在她心里留下了傷痕,也怪罪自己無能。
「既然是太平公主開的口,張氏兄弟也拿他沒轍,歲時得到了良好的照顧,沒事的。」他昧著良心說謊。
事實上太平公主當晚便把他送出城外去了,這麼短的時間內,恐怕連大夫都沒有看,只能祈禱有萬二在,能幫助他好過一點。
听了仲孫襲的話,馮京蓮漸漸冷靜了下來,目光重新轉向外頭的大明宮。
「他為什麼要來呢?」她喃喃自問。
仲孫襲給了答案,「他是來告訴皇上邊關的情況。」
「是我的錯……」如果不拒絕張易之,他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刑罰,還是那種無意義的罪名!
馮京蓮的側顏,浮起一絲傷痕。
「你已經要我去提醒他了,但是歲時他不想……他說……」仲孫襲試圖安慰她,但是面對這樣的她,卻不知從何說起才好。
「為什麼我當時不跳出去呢?如果我不是那麼害怕就好了……為什麼他們會那樣對待他呢?他幫他們守住了邊關,也等于是守住大唐的每一個黎明啊……」說到最後,她已是聲嘶力竭。
見她對著不遠處的大明宮嘶喊,仲孫襲明白她的問題並不是自己的安慰就能給得了答案,只能靜靜地陪著她,任由她發泄痛苦。
「大師兄,臣究竟是什麼呢?」她問。
仲孫襲思索著,卻久久回答不出來。
「其實我知道的,不用你告訴我,我也很清楚。」馮京蓮每說一個字,就更冷靜一些,到最後她漸漸揚起一抹淺笑。
仲孫襲直覺她的情況不對勁,「歲時要我告訴你一句話……」他說出那句話時,一陣狂風刮過。
等風聲漸歇,他打算再說一次時,卻听見她呢喃著——
「我不想要將來有一天靈魂被折斷……他是這麼說的嗎?」
原來她有听到。
也是,只要是雍震日說的話,她一句也不會錯過。
「大師兄,你說過無論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你幫忙,現在還算數嗎?」她用手壓著被風吹亂的發絲,轉頭笑問。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無論現在她說出任何要求都不該答應,但是如果不答應,她肯定自己一個人也要辦到。
「你說吧,我早已做好陪你入地獄的打算。」仲孫襲帶著疼寵的苦笑道。
說到底,他也拒絕不了她。
馮京蓮調回目光,仿佛對大明宮宣戰一般,定定地開口——
「我要當官。」
如果他守護著遠方的黎明,那就由她來守護他的黑夜。
守護他的靈魂。
第7章(1)
李唐•景龍三年中秋
太平公主的別業里,今晚有一場賞月宴,受邀的全是公主親信之人。
闢拜六品上中書舍人的馮守夜把整頭黑發束在腦後,如絲緞般的發尾,倒映著別業內的琉璃燈一閃一閃,帶著親隨在公主家僕的帶領下,進入別業里搭建得金碧輝煌的戲台。
坐在主位的太平公主一見到他,立刻眉開眼笑地朝他招手,要他過來。
「守夜,你總算來了。」
「守夜遲了些,倘若壞了公主的興致,還請公主原諒。」馮守夜來到太平公主跟前,恭敬行禮,可一雙慧黠的墨黑瞳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呵呵,怎麼舍得呀?來人,替馮大人看座。」太平公主將馮守夜安排在身邊的位置,兩人不時低聲交談。
時人都知道馮守夜是太平公主一手提拔的,兩人走得很近,不時有兩人過于親匿的消息傳出;這對露水姻緣不斷的太平公主而言,並非大事,馮守夜看來不過是她其中一個較為疼愛的男寵而已。
嚴格說起來,馮守夜的長相並不特別俊俏,頂多稱得上順眼無害,以如此平凡之姿卻能奪得太平公主的信任,全多虧他機敏的反應和俐落的辦事效率。
人家說,拍馬屁不能拍到馬腿,馮守夜不僅是舌粲蓮花的高手,只要和他交談過的人,很少會有不買他的帳的。大概是看上他善于說服別人這一點,才使他從眾多男寵中月兌穎而出,也讓他撈到個正六品的中書舍人之位,更是六位中書舍人中的「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