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也不曉得自己真正的生日,便閉緊嘴巴沒有多說。
她在生日那天嫁給了雍震日,因為是嫁裳,她沒得挑必須穿著女裝在眾親友面前出現。當現場一陣無聲時,她真恨自己身為女人,如果情況對調就可以讓他來穿,她一定會捧月復大笑。
結果她發現他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敬酒的時候他幾乎是瞪著每一個人,不知道在發什麼脾氣。
他們沒有圓房,她猜想他可能覺得她太像男人,倒也不怎麼擔心,因為師父說他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她完全不懂師父指的是什麼,不過師父的話不會有錯,所以她不懷疑。
但是現在,她很懷疑他們是串通好的。
馮京蓮看著所有的師兄們,神情已經冷靜下來,很難想像昨晚她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場。
——他竟到要走的前一晚才告訴她。
村子里的人都來道別,每個人都忍不住往她瞧上幾眼,似乎認為她一定會掉淚,因為他們成親也才三天而已。
是啊,才三天。
她看著他和幾個師兄低聲不知道說些什麼,她猜想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她多想問︰「不是你說沒有欺騙的嗎?為何瞞著我這件重要的大事?」
偏偏她想起他曾說過的話——就算是我騙了人,別人也不能騙我。
于是她只能這麼想——是她自己沒能察覺,不是他騙了她,這樣會好過一些。
非去不可?
從知道他要去哪里之後,她只在今早出門時這麼問他。
因為我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他這麼回答。
如果她不是武館的門生就好,便不會了解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正是因為她受過師父的教導,才會無法央求他留下。
他們都是武人,有所追求的事物和理念,她不能阻擋。
但是……如果她也是男人該有多好?如果是男人,他們不會瞞著她偷偷決定這種事,她也能上戰場,也能和他們同生死共患難,不會像現在這樣獨自一人體會被拋下的孤獨感。
如果是男人,哪怕不能和他結為連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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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元日那天迎娶她。
什麼會被取笑到老之類的事他都拋在腦後了,他娶了一個真心愛上她本質的姑娘,一個他早已當作是家人的女人。
依照習俗她必須穿著嫁裳,當所有人看見她的女裝扮相後,原本鬧哄哄的場子一片寧靜,靜得連針落地都听得見,在那一刻,他一邊慶幸自己早一步娶了她,一邊用瞪視提醒師弟們別太放肆的盯著她看。
她永遠不需要知道自己其實很美,他不願意與別人分享。
他們沒有圓房,因為她還太小,而且他即將遠赴戰場,他不希望留下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如此一來,倘若他不幸早一步離開人世,她也能毫無顧忌的再嫁。
他在離開的前一晚才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哭了一整夜,因為太過了解她的性子,他只能背對著她假裝沒听見,心里卻不斷嘆息。
早知道她會哭,而他怎麼也不忍心見到那一幕,才會一拖再拖,拖到不能再拖才說。
當她拉起被子蒙著頭,努力不發出哭聲,但還是不小心逸出絲絲抽泣聲時,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拉扯著。他想抱住她,即使說不出安慰的話,也想讓她在自己的胸膛里哭泣。
但是他辦不到。
如果真的這麼做,他一定會離不開。
成親……也才短短三天啊!
是他決定這個時候離開的,怕再待下去會越來越不想走。
她一定認為他是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家伙,那也無妨,他不會為自己的懦弱辯解。
非去不可?
從知道他要去哪里後,她只在今早出門時這麼問他,听似淡然尋常的口氣,他知道那是自尊心極強的她強撐出來的。
因為我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他只能這麼回答。
他是一介武夫,早在大師兄回來前,他已經決定了未來要為國家而戰,如今只是多了一樣——為保護重要的東西而戰。
他自私的利用了她的理解,說走就走,連挽留的機會都不給她。
如果她也是男人該有多好?如果是男人,便能一起上戰場,她絕對會是守護他背後的不二人選,能和熟悉的人一起同生死,對她而言一定比孤單的被拋下的寂寞要來得好。
但,如果她是男人的話,他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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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目送他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好不舍。
如同以往一樣的背影,距離卻是越來越遙遠,從以前開始,她的手便不夠長到足以抓住他,爾後又該如何是好?
馮京蓮感覺未來一片茫然。
「對不起。」站在她身邊的仲孫襲低聲道。
「……為何要說對不起?」她慢半拍問。
「如果我不回來,沒有帶回那些消息的話,歲時也不會想離開。」
「是這樣嗎?」她問。
仲孫襲面向前方,卻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她,想摟著她的肩給她一點安慰,可是他很清楚她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已經走遠了的人。
「對不起,是我帶回這樣的消息,卻沒有一起跟著去。」他忍不住又道歉。
馮京蓮卻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地盯著遠方。
仲孫襲猜想,她是在等雍震日回頭。只要一眼就好,她一定會把那一眼深深刻進心底。
這兩個人之間的羈絆,是從小開始的。
無論他背著睡著的馮京蓮回家幾次,或是在她肚子餓時買多少她想吃的東西,只要雍震日一出現,她便會立刻追著他跑。雖然她嘴里總喊著要打敗雍震日,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能解釋的。
他也曾想過,如果當初師父是要他去找那個打傷了武館門生的小霸王就好了,他會比雍震日早一步踫上她,她也會追著自己跑,那麼一心一意,眼里只容得下那道背影的追著他。
「小京,將來無論你需要什麼幫忙,都可以跟我說,好嗎?」他提高嗓音,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原本他是想走到她面前,可一想到她的眼里仍然不會出現自己的身影,他便卻步了。
「……嗯。」她的回答可以听出心不在焉。
仲孫襲無奈的笑了,轉身離開。
不會有人送他……或者說他最希望的人不會送他。這是懲罰,是他帶走了她最重要的人的懲罰。
馮京蓮是那麼的專心一意,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仲孫襲離開。
他才剛走,她已經望穿秋水地思念著他了。
「模著你的心,告訴我你感覺到什麼?」仲孫襲離開後不久,雍玉鼎來到她身側,如是問。
「……心跳?」馮京蓮不是很確定師父想問什麼,卻很樂意現在有個人來讓她分心,讓她不要感覺那麼痛。
「每個人都以為心是最重要的髒腑,人們說的快樂啦、悲傷啦,歡喜和痛苦之類的感受,似乎都因為有心才得以成就的,所以心死了,人就算死了。」
馮京蓮猶豫地看著雍玉鼎,對他的話似懂非懂。
師父究竟是贊成這種說法還是另有想法?她實在不懂。
雍玉鼎看出她的迷惘,伸手指著雍震日他們漸漸遠離的身影。
「看看他們,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背影。」這次她很確定。
「你不覺得他們的背影非常挺直,仿佛對未來無所畏懼嗎?」
「無所畏懼……」她喃喃重復著,心里更是迷惘。
「所有人都擁有心,除非離開這個塵世,否則大家都能用心去感受身邊人事物帶來的感受,但是靈魂就不同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堅持自己的正道,走下去的勇敢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