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是什麼爛問題。」男人揶揄著。
「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越貶官越高的嗎?」女人收回遠眺的目光,迎向男人好奇問道。
竟給他從八品小闢織染署署令「貶」到從三品的鳳翔府尹。
「嗯……只能說走運了吧。」男人沉吟著,顯然也模不著頭緒。
雖然那天他的確是說听從皇上發落,但听到結果時,他也難掩錯愕。
「啥,也許喲!」女人哈哈大笑,附和男人的話。
「听說這里的前任府尹因為私貪賑銀,讓整個坊幾乎衰敗,到現在災民還未得到府方協助,能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除此之外,這里還有著最大最奢華的妓院,甚至佔地稱城,同時也有數一數二的書肆。」男人細數听來的傳聞。
「听起來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女人一听顯得很開心,「而且你將會開始忙碌了。」
「嗯,很忙。」男人頷首,跟著問︰「會擔心嗎?」
「擔心?」女人的聲音揚著些許困惑。
「離開熟悉的地方。」男人說。
「不會啊!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嘛,有你在就不算不熟悉啦。」女人開始發揮她樂觀的天性。
況且哪有什麼變?他們各自的好親隨、好朋友不都跟著一起過來了嗎?
男人淺淺一笑。
餅去身不由己的棋局,雖然不能確定下到一個段落,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功成身退,離開那場棋局了。
無論未來將面對怎樣的風雨,這次的棋局,由他們來開創。
就在這個新所在——鳳翔。
第1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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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
無論他人怎麼想,為了創造出一個符合心目中期許的美好地方,為了給妻女一個無憂無慮的安全所在,走馬上任一個多月來,雷觀月忙得頭昏腦脹,卻因為沒有擔任地方官或是要職的經驗,在鳳翔沒有地緣關系的他也沒有人脈,所以即使再忙,也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瞎忙。
仿佛打火隊一樣,哪里有火哪里滅,卻逮不著起火的真正原因。
加上因為是新官,地方上很多和前任有關系,或者等著攀關系圖便利的富商和府尹之下的官員幾乎日日上門,都快踏平他家的門檻了。
對貪腐之事有過不好的經驗和印象,如今坐上從三品府尹之位,位高權大的雷觀月雖然一開始不予理會,但很快便嘗到苦頭——原本打算推行的政策受到那些企圖行賄于他,卻被他拒絕的有力人士阻擾,遲遲無法進行。
于是原本脾性就不算特別好,經過廉欺世的食療湯調養和離開烏煙瘴氣的長安後,體力比以前好上許多,也漸漸冒出黑發的雷觀月,近來異常煩躁。
「可惡!」重重合上送來的報告,雷觀月低咒了聲。
前些日子集市的酒肆行因夜盜引起惡火,火勢因酒和風勢助長,加上天干物燥,沒有多久便波及鄰近的屋舍,又在深夜,救火的反應慢了些,造成不少人員傷亡和財產的損失。現在是開始重建的重要時刻,偏偏重建屋舍所需的木材送不到災民手上,集市附近的木工師傅也集體拒絕替災民重建屋舍。
雷觀月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木工商會曾經有人來拜訪過他,反被他給「請」了回去。
「還在煩集市的事?」送來熱湯的廉欺世問。
雷觀月擠眉弄眼地訕笑,「長青坊的木工突然全都消失了,你說好不好笑?」
「要說好笑當然也挺好笑的。」見丈夫不贊同地皺起眉,廉欺世繼續說。「明明都是大人了,卻還玩這種小孩子才會玩的幼稚把戲,確實挺好笑的啊。」
雷觀月撤了撇嘴,埋怨道︰「這是個擁有一堆披著大人外皮的小表大行其道的社會。」
廉欺世笑呵呵地拍拍他的頭,「放心啦!嗯……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危機就是轉機。」
「鳳翔最大的木工商會抵制我,木材供應商因為害怕木工商會的勢力,各個都是怕事的縮頭烏龜,還有前任貪污成性的府尹留下的爛攤子要收,以及一堆習慣靠銀兩來買通關系貪圖方便的幼稚家伙……」雷觀月一一數給她听,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就像個在外頭受氣回家找人抱怨,最後下了個自暴自棄的結論,「我還真看不到轉機在哪兒。」
廉欺世做出苦思的表情,未來得及答腔,嚴長風便先出現在門外。
「大人,有位自稱是藺千禧的公子在前廳,您要見他嗎?」自從雷觀月當上府尹後,嚴長風的稱謂就從「爺」改成「大人」。
「藺千禧?」雷觀月想了下這個熟悉名字的主人。
啊,主事藺城的那個家伙,幾乎可以說是君臨鳳翔夜晚的帝王。
「送他回去,反正也不會是別的事——」
「別忘了危機就是轉機啊。」雷觀月的話被妻子給打斷,只見廉欺世舉起碗,把湯悉數灌進丈夫嘴里。
雷觀月差點嗆到,忍不住咄道︰「你再多來幾次是會死人的!」
「呵呵。」廉欺世輕笑,「既然你還沒死,就快點想辦法幫幫那些歷劫歸來的災民吧,想必你現在和他們有同樣的立場和想法了。」
「你用這種會嗆死人的方法喂我喝湯,就只為了讓我和那些災民感同身受?」雷觀月高高挑起眉。
「哎呀,你挺聰明的嘛!想來要解決這點‘小事’對你而言不是‘不能為’,而是‘不願為’而己,對吧!」廉欺世人畜無害的笑著,然後收拾湯碗,轉身愉快地離開。
雷觀月簡直不可思議,最後想想,他娶來的女人本就不是個正常人,有各種行為都不奇怪,于是揮了揮手,對嚴長風說︰「讓他進來吧。」
也許正是因為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會遲遲不肯拉下自尊向那些人低頭,如果今天是他處在沒有遮風避雨、連養活自己都有困難的處境下,自尊這種東西值多少?
這個問題似乎很輕易可以解開,答案就是「忍辱負重」四個字。
只是這次,他必須快點,以免像他祖母那時侯一樣來不及;雖然做的是討厭的事,世道如此,他也只能選擇暫時隨波逐流了。在他管理鳳翔的歲月里,定要設法改善這種惡習,即使只有鳳翔也好,即使慢慢來也好,她想告訴他的,要他停下來仔細想想的,應該就是這些吧。
那麼首先,就從眼前這個帶著一身香氣,眼神邪魅的男人開始了。
漸漸習慣在他人面前摘除面具和帷帽,雷觀月迎上藺千禧的目光時並沒有不自在,但神情慎重,率先開口道︰「我的身體無法接觸日光,屋子里這麼昏暗還請藺爺見諒。」
「無妨。雷大人,先容藺某送上遲來的祝賀,恭喜雷大人成為鳳翔的父母官,殷切盼望雷大人能為鳳翔帶來一番新氣象。」說這些話時,原本抿著絲絲笑意的藺千禧一改精明的探試,露出雷觀月上任以來看到不想再看的商人嘴臉。
啊,對了,他以前也曾是個商人,所以藺千禧的這種表情看起來就像在嘲弄他一樣;因為他以前也用過這樣的表情,說著口是心非的話,暗地里嘲弄人。
雙手交疊在案上,雷觀月有禮卻略顯冷淡開口︰「藺爺客氣了,請坐。不知藺爺有無偏好的茶和茶點,我差人去準備。」
在雷觀月審視自己之前,藺千禧已經徹底打量過他。
雷觀月坐上風翔府尹之位已經一個月,由于人脈廣,且在藺城走動的大人物不少,早在雷觀月上任之前,他已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