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未來可能還會遇到同樣不會排斥他外表的女人,就像笙歌一樣,卻只有廉欺世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只有他的心了解。
「嗯……一個可以一起沉默的人。」廉欺世勾著唇角,不知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雷觀月一臉呆滯。
「我不是問你想要找怎樣的人跟你一起發呆。」好半響,他才平靜地說。
「我知道,你問丈夫不是嗎?我想要一個能跟我一起分享沉默,也不會坐立難安,或猾測我在想什麼的人。」她解釋,兩手無意識地覆上他交握在她月復部的手。
雷觀似懂非懂,于是沉默。
廉欺世沒有打擾他的沉默,有些困了,腦子卻還繞著好友的話打轉。
笙歌說她搞混了,把治愈病人的喜悅和喜歡的感覺,像把紅豆跟綠豆一同灑在地上,搞混不清。
但是,她從來不會對哪個病人如此在意,懷著他的孩子還躺在他的懷中。
她應該沒有搞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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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娶她。」
雷觀月萬分嚴肅地開口。
嚴長風正在做著自己的工作,同時答腔︰「這句話不該跟屬下說,應該直接告訴廉姑娘才對。」
雷觀月的神情頓時暗了下來。
「現在不是時候。」
嚴長風停下手中的工作,「爺擔心的是抓賄的風聲?」
「皇上抓貪,是為了糾正長久以來的奢華風氣。以往,帶動這股風氣的正是兩京織錦坊所制造出來,華美珍貴的綢緞布疋和繁復奢侈的制裳,這也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織染署署令是個肥缺的關系。」
他從來沒想過要當官,但是從他接手自家染坊後,呈上的染布極受太平公主的喜愛和重視,促使他入朝為官。
「這麼說來,爺是注定會被抓查的重點對象之一。」嚴長風說話仍是不中听。
「上頭已經有消息了,皇上很快會有動作。」即使官階低,雷觀月憑靠多年收賄行賂的人脈,自有消息來源的管道。
「要逃嗎?」嚴長風問。
「帶著她?」
「廉姑娘可以另外安排,她懷著爺的孩子的事,除了那女人以外沒人知道,爺大可安心逃走,等到風頭過了再回來,或是在別處安頓好後,再接廉姑娘過去。」
「你知道貪污是重罪嗎?加上皇上這次鐵了心要辦,恐怕會有殺雞儆猴的情況發生,我不希望她受到連累,或者在不安的情況生下孩子。」
他想做的,是給孩子和孩子的母親一個安全無慮的環境。
自祖母過世後,這還是他頭一次興起強烈想保護某個人的念頭,絕不願她有任何閃失。
「所以爺想怎麼做?」
雷觀月泛起一抹苦笑,「就是不知道才煩惱。」
第8章(1)
即使早有風聲,拘拿的詔令仍是來得猝不及防。
開元二年,七月,玄宗罷兩京織錦坊,同時拘拿九品到六品上不等的大批中央官員,一時間刑部牢獄人滿為患,朝堂動蕩不安,人人自危。
雖然這次掃蕩的範圍不包含五品上的重要官員,但是,如此大規模的清除官官相護、積習己久的腐敗官員,也讓那些位居高層的大人不再只是采取棒岸觀火的保守態度,而開始有所行動。
舊有的朋克派系間的斗爭也化暗為明,逐漸浮出台面。
柄家中樞的動蕩,在這個才剛迎接新的執政者的朝代,掀起了一股無人能預料的波瀾。
唐盛世的未來,還在一片的晦暗未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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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欺世徹夜未眠。
懷孕後,她每天都在應該睡覺的時間上床,一閉上眼便進入夢鄉。今天已是她第二天醒著迎接太陽。
臉色有些蒼白,廉欺世盯著洞開的正廳,一路望向同樣洞開的大門,一手無意識地撥動蔗漿桑葚,難得失了笑容。
「小世,會壞掉。」陪了廉欺世兩天,笙歌不只一次這麼提醒她。
「啊?哦,我忘了。」而她總是這麼回答,短促的回神,再繼續重復同樣的動作。
「膳房還有些昨晚的稀飯,要不要我幫你弄熱?」
廉欺世執著地瞪著大門,回道︰「已經早上了……是該吃點東西,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又不是什麼麻煩事,還跟我客氣。」笙歌碎碎念著,己放棄讓她在除了生理需要之外從那把椅子上移動半步。
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從雷觀月被官兵抓走,從嚴長風決定設法到刑部,或是從其他和雷觀月有來往的大人那里弄出一點消息後,廉欺世便一直是那樣。
還是肯說話,乖乖的吃東西,只除了合眼睡覺和起來走動以外。
仿佛生了根似的和椅子密不可分,她固執地等著。
等著嚴長風帶回消息,也等著雷觀月回來。
笙歌這才了解,她從沒搞錯自己的心,也見識到真正樂觀的人失去笑容後,比向來悲觀的人可怕許多。
她不該小看廉欺世的真心。
「回來了。」廉欺世突然吐出細小的聲音。
還沒離開正廳的笙歌听見了。
「什麼?」
話才問出口,在外頭奔走兩天的嚴長風,仿佛趕了幾百里路,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大門口。
「如何?」轉眼間,挺著顆肚子的廉欺世已經急切迎了上去。
笙歌也想知道情況,但是嚴長風朝她望了一眼,她只好悻悻然地說︰「奴婢這就去給你們張羅早膳。」
廉欺世似乎沒听見笙歌的話,催促他,「有消息了嗎?情況怎樣?」
「打听的人不少,消息卻很少。這次關了大批朝官,家眷自然也不少,刑部方面守口如瓶,連何時審議也不知道。」
「難道沒可能是搞錯人嗎?雷觀月幾乎不上朝,也不出門,如何和其他官員有所掛勾?是不是弄錯了?」廉欺世發覺自己對織染署署令這個職位,還有負責的工作和背後代表的意義完全不清楚。
嚴長風面無表情,雙眼不帶任何感情地望著她。
廉欺世迎著他的視線,眼底盡是滿滿的憂心。
「有些事,由我來說不太恰當,我只能告訴你,爺被列為調查的對象不奇怪。」良久,嚴長風回答。
「所以他確實有貪?」她問。
嚴長風輕輕點了下頭。
緩緩松開抓著他衣襟的手,改為一手撐在腰後,一手抱著肚子,她向後退了一步,重新看著嚴長風時,堅定地開口——
「我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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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刑犯,通常被押在深牢里,禁止和任何人會面。
此次涉嫌貪腐的官員,依涉入罪證多寡分別關在不同的牢房,而雷觀月則被關在牢獄的最深處。
他知道自己所選擇的路,一旦被察覺,便難以有翻身的機會。
在這個時代,能被當成錢財來使用的布疋十分珍貴,是人人覬覦的。當初他被延攬進朝廷便了解,等待他的不是一條平步青雲的康莊大道,而是踏錯一步,便再也無法挽回的荊棘之路。
在太平公主掌權時期,他理所當然是公主的黨羽,成為相當大的財力後盾;當太平公主黨于去年被剿,應該在撲滅名單內的他,因為洞燭機先預測到情勢將轉為不利,于是一有機會便暗中布線,月兌離太平公主黨,投向某位有助于當今天子登基的大人,幸得逃過一劫。
他就像牆頭草,哪邊吹,哪邊倒。
因為他是抱著不願讓家人受到迫害的想法,而收賄行賂的,根本沒有忠誠的問題。
最初,他也曾經不從過,不想同流合污,也沒有成為清流的意思,只是單純不想涉入那個骯髒的世界。結果,他得到了「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