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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良 第21頁

作者︰單煒晴

「嗯,發燒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此刻他熱得想推開所有被子。

「忍耐一下,等到出汗就沒事了。」她說著,卻還是為他把被子推到一邊,只留原本那一床。

「你看病不把脈?」舒服了些,他又問。

「把啊。可我爹說應該要練到只消一眼,便知病灶為何的功力,所以我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你看得出我的病?」他眸心一閃而逝某種異樣的光芒。

「要把個脈才知道,你要試試看嗎?」她伸出手。

「不,不需要。」他急切拒絕。

出現奇跡不表示他的身體也恢復了,他不希望被她發現自己因為「無後」這件事,而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別人的骨肉。

廉欺世也不堅持,反正病情可以用問診的方式,她會替他多煮些不同的湯來強身。

「那個……」他有些遲疑。

「嗯?」她疑惑的看著他。

「原本不孕的女人,有可能某天突然懷孕了嗎?」他不怎麼技巧的轉變問題內容。

廉欺世搔搔頭,「不孕也有可能是男人的問題。也許那女人的丈夫有問題,換了一個男人後就可以了。」

「如果她丈夫沒問題呢?」他又問。

「世事難料,實在很難真正斷言,總之,越老越生不出來是有可能的。」廉欺世難得正經。

也就是說,一切都有可能了。

像他一樣。

「嗯……」雷觀月哼了聲,「我想睡了。」

「好。」廉欺世幫他躺下,這次只是探探他的額溫,然後說。「我會在,難過就叫我。」

以為她會拿額頭貼著他的,雷觀月有些失望地閉上眼。

「我在夢里……听見你喚我上邪……」

「是個好夢嗎?」她一下又一下輕撫著他銀白的發,柔聲問。

「嗯……還不錯……」他的聲音又開始迷茫了起來,但是她的手勁令他感到安心。

廉欺世維持這個動作好一陣子,確定他沉沉的睡了,才停手。安靜凝視他的睡顏,然後起身,回到小缽旁邊顧著火勢,口里響響念著——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第7章(1)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下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漢樂府

李唐開元二年五月中

午膳剛吃完,嚴長風在廉欺世的房間找到清醒的主子。

雷觀月並非刻意改變睡眠時間。前一陣子,他忽然在白天醒過來,稱說睡不著,吃晚膳時則猛打瞌睡,草草吃完就去睡了。

于是非常突然的,他顛倒了原本的作息時間。

嚴長風當然不會承認很有可能是他們照三膳要他醒來喝湯的緣故。

一邊想著,嚴長風把湯端到他面前。

「爺,該喝湯了。」

兩個月前雷觀月因疲累引起的高燒,在廉欺世徹夜給他灌湯,又在他醒來時說話給他听,陪他聊天的情況下,隔天一早醒來,燒也退得差不多了。

盡避嚴長風難以相信用峨嵋豆加水,甚至沒放任何配料和藥材炖煮出來的湯,讓一發燒往往要三四天才會好的主子,僅一個晚上「湯」到病除是鐵一般不容置疑的事實。

事後廉欺世向他解釋,他們平日吃進肚里的各項食材,都包含了治療各種病癥的效果,在生病的時候,所需要的量便增加,才能達到治標的效果;反之治本呢,還是得從日常的起居飲食來改善。

于是嚴長風開始按照她的話,替雷觀月煮各種不同的湯,當然里頭有很多是光听就覺得不可思議,完成後更令人不敢恭維的湯,全在他和廉欺世的督促下,逼雷觀月喝下去了。

「喔,嚴兄還真準時。」廉欺世從棋局中轉開注意力,笑著說。

嚴長風打開碗蓋,「說一天照三膳喝的可是廉姑娘,我只是照做而己。」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

雷觀月一見面前擱著的湯碗,難掩頭大的神色。

開始喝湯後才知道,真正正常且稱得上好喝的湯根本沒幾種,單一食材的湯味道通常還能接受,但踫上水果加鴨肉的湯可真令人倒彈三尺。

「這個氣味真是驚人啊。」拉起衣袖掩鼻,雷觀月的話滿是諷然。

「是桃子喔,很臭吧。」廉欺世做出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在鼻前扇風的動作。

「這是桃子煮成的湯?」是什麼原因可以讓原本泛著甜美香氣的桃子變成這等惡昊?

「是啊,除了桃子什麼都沒加。很奇怪吧,我以前也覺得不可思議,久了聞膳房傳出這個味道,就知道我爹又再炖桃子湯了。」她也知道要逃了。

「這比橘子皮加鴨肉還難聞。」雷觀月力持鎮定,不讓另外兩人看出他想逃跑的。

怎麼能夠這麼臭?這真的是桃子煮出來的湯?簡直和茅坑豬圈的臭味有得拚。

「但保證沒橘子皮加鴨肉難喝。」廉欺世順著他的話接口,「趁熱喝,否則冷了也沒啥功效。除非你告訴我,你不敢喝,那麼跳過這個湯,我另外煮別的。」

不敢?

沒人能說他不敢做什麼。

雷觀月眉峰高傲的一揚,不再廢話,舉起碗,仰首喝盡。

「有哪里不舒服嗎?」見他神色有些許不自在,她故意問。

雷觀月的表情稱不上愉快,「舌頭。」因為味道太驚人。

明白他的意思,廉欺世朗聲大笑。

雷觀月則是撇了撇嘴,低喃了些「又不是你喝」、「要是你喝了就換我這麼說」的話。

「剩下的等到晚膳喝。」嚴長風收拾好湯碗,留下這句話便退下。

雷觀月懷念以前吃藥的日子。

當時一天喝一帖,縱然味道苦口,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口味多變」,而且一天還要喝三碗。

「這湯得喝幾天?」通常她煮的湯都有算日子的,一種湯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月。

「目前是五天,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她邊回答邊繼續中斷的棋局。

「看我厭惡的程度嗎?」雷觀月揶瑜著。

廉欺世愉快地附和,「哈,可以考慮喔。」

「?唆。」雷觀月撇下嘴,拈起棋子下了一步新棋,然後撩高兩袖,雙手抱胸。

廉欺世看著並無太大變動的棋局,很快決定要下哪一步。

眉頭深鎖,雷觀月立刻陷入苦戰。

「會熱?」她注意到他無意識的小動作。

「嗯?」他沒發現。

「你在拭汗。」她點明。

「是嗎?那還真奇怪,現在才五月,應該不熱……」雷觀月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

「怎麼了?」見他一臉愕然,廉欺世懷疑自己說錯話了。

「你剛剛說我……在拭汗?」他錯愕地瞪著自己的手,指尖確實沾染細細的汗珠。

「嗯,你滿頭大汗,也許是喝了碗熱揚的關系——」

「我流汗了。」他截斷她的話,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嚴肅還是無法反應比較多。

「五月了,是有點熱。」她早就換上質料較為輕薄的夏衫。雷觀月則是體質虛冷,整年都穿著冬衣。

伴下進行到一半的棋局,雷觀月優雅起身,緩步踱到窗邊,打從生病以來,首次為了看看外頭四季的變化,在白天推開房間的窗戶。

單調的庭院,那棵在寒冬中凋零的老樹,如今枝繁葉茂,樹梢間有鳥兒上下跳動,發出婉轉啁啾。抬頭望向遠方天空,比冬日的天空還要更一望無際,沒有終點。

初夏,耀眼得令人驚嘆。

雷觀月畏光地眯起眼,卻沒有關上窗子的意思。

「想出去走走?」廉欺世走到他身邊,笑容滿面地問。

如果他自己想在白天踏出房門的話,也代表他們逼他喝湯的努力有了成果。

畢竟此刻,他的身影看起來,和個健康的成年人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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