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什麼事?」
「沒……沒有。」
晴兒仰首,看了白懷蒲的牌位一眼,又看看上方一整排的牌位,口中喃喃低念︰「老夫人她……嫁了好幾次?可一個個都死了──她是不是斷掌?人家說,斷掌會克夫,也會克子,那……白懷蒲是不是被她克死的?還有……難怪姑爺會和老夫人分開住……」
印戀月看了晴兒一眼。「別管這些事了!」
「對了,為什麼白懷蒲的血書上,會寫著那些?又不是小姐逼萍兒嫁人的呀!」
「我不知道……也許是萍兒和他說了什麼。」
「這萍兒真是可惡!」
印戀月的眼神定定的望著門外,她還沒看到寧仇經過──
只要他要回左宅,一定會經過前院的……
雖然明天對質後,就能化解他對她的誤解,但她等不及,她要再和他說一次,不管他會不會相信她,她都要告訴他,她沒有害死他的弟弟。
一抹黑影探過,她顧不得大喊會扯痛身上的傷,她就是想要他過來──
「仇──」
立在黑暗中的寧仇,停下了腳步。
「仇──你過來,好嗎?」印戀月身子拖行至門檻處,趴在門口,急切的喚他。
寧仇徐徐的回過頭,看到她趴著,一手高抬召喚他,那虛弱的模樣,他看了好心疼──
但她做了令他不可原諒的事……
矛盾糾結之際,他的腳步已緩緩移動,移向她的面前。
「仇,你要相信我,我沒有逼萍兒嫁給陸公子,沒有啊!」
「我只問妳,妳有沒有逼我弟弟服毒自盡?」他的眼中露出寒光,冷聲質問她。
「我說了,這沒有,一定是萍兒……」
「萍兒根本不知道他死了!」他蹲,憤恨的質問︰「妳究竟有沒有逼懷蒲服毒自盡?」
「姑爺,你別再逼小姐了!」晴兒反駁他的問話︰「小姐她才沒有逼萍兒嫁人,當初萍兒拿走了白懷蒲的錢,小姐她還叫我拿錢去破廟給他當盤纏,可是我去的時候,早就沒看見他了。」
寧仇冷冷的睨了晴兒一眼,壓根不信她的話。
「妳現在人在懷蒲的牌位前,妳還不承認!懷蒲他生性膽小、懦弱,他不可能自盡……況且他知道我娘……」
寧仇停頓了一下,仰首看著一整列的牌位。
方才,他在屋里安撫他娘時,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懷蒲自小就膽小、懦弱,他一向最依賴娘也非常的孝順。
他知道娘背負著斷掌的罪名,到處受人指指點點。有一回,鄰人說娘克子,向來膽怯的懷蒲竟不畏的挺身,向鄰人證明他活得好好的,堵住了鄰人的嘴!
懷蒲終日苦讀,也是希望能考取寶名,好讓娘能以教養出他們兩個文武狀元的兒子而引以為傲,同時也證明娘不但不會克子,反而還能教導出二個有出息的好兒子!
懷蒲不可能不孝、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娘背負克夫的罪名之外,又加了一項克子的罪名!
「懷蒲他不會丟下我娘不管的!」寧仇堅定的說道。
印戀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真是妳做的,我絕不會原諒妳!」他鋒銳冷情的眼神瞅睨著她。
「不,我沒有……」
「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會心軟──以妳的罪行,就算被馬兒撞死,也死不足惜!」
「馬兒?!」印戀月兩眼呆望著寧仇。
「我剛到這兒的時候,恨不得馬上殺了妳……」他憤恨的從齒縫間迸出話。
印戀月听了,心口一震,頹喪的癱靠在門邊。
「那天晚上,我看見妳偷偷模模的溜出府,我騎著馬從另一頭原本是想撞死妳,要妳償命的──」
印戀月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楮──
他說的,不就是她要趕去廣福客棧參加棋賽的那一晚。
她是在那一晚,在他強勁有力的臂彎中──愛……愛上他的。
可他卻……卻是想撞死她!
不,她不相信,她不願相信!
「仇,你騙我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她挪身上前,緊捉住他的衣袖。「告訴我,那不是真的!你不可能是要撞死我、不可能……」
「我就是!」他要讓她知道他心中的恨,讓她知道她任性的結果,不但害死了一條人命,也讓他和他娘承受著極大的傷痛!
「不、不……你騙我,你……你對我那麼好。」
「那都是假象!」他無情的戳破她僅存的希望。「等明天對質後,我會休了妳。」
「不……不……」印戀月整個人都傻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語。
「沒讓妳慘死在馬蹄下,已經是對妳寬容了!」
寧仇站起身,絕情的旋身離去。
「不……不……」
「小姐、小姐──」晴兒輕輕搖晃著她。「姑爺他太可惡了,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要撞死我……晴兒,他騎馬是要來撞死我的。」印戀月顫抖著唇,哽咽的道︰「晴兒,他是騙我的對不對?晴兒,妳告訴我呀!」
晴兒哭得涕淚縱橫。她哪里不知道,她家小姐是何時愛上姑爺的!
方才姑爺的那一番話,一定把小姐傷得很深、很深!
「他……他是要撞死我的。」印戀月又哭又笑,淚水不斷地流下臉龐。「他騎馬是想撞死我……他要撞死我──」
教她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當初,她燃動著愛意的眼眸,對上的,竟是一雙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無情黑眸。
「小姐、小姐……」晴兒抱住主子,心疼主子的痴傻最後竟換來絕情的對待。
「晴兒,我不要……我不要再待在這里──我們離開,好不好?」印戀月無助的向晴兒求助。
「可是,明天對質的事……」
「不用了,就算證明我是清白、無辜的,那又能如何?一切……都無意義了──」
心都碎了、死了,證明那些,也是枉然!
「可是,就這麼放過萍兒嗎?她……」
「我不想管她,任由她去吧!」
「小姐──」
「我想離開、離開這兒……」
「那……我去叫巴弓去請轎夫。」
「不,晴兒,我不想我爹娘看到我一身是傷,我不想害……害他被責罰。」
晴兒當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小姐,他都對妳那麼無情了,妳為什麼還要顧慮著他?」
印戀月眼神幽幽的望向遠處,紅腫的雙眼痴痴地怔望。「就當是──念在我們夫妻最後的情分上……」
「那……小姐,我們要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等身上的傷好了,我們再回家。」
「嗯!」
☆☆☆
棒天一早,寧仇醒來後,發現印戀月和晴兒都已不在,以為她們是回娘家去求救,遂不以為意。
苗鳳花要兒子先把萍兒叫來,再去請縣太爺和夫人,還有那個害死她兒子的「好媳婦」。
在寧仇前去請人之際,萍兒天花亂墜、呼天搶地地和苗鳳花胡謅了一番,使得原本就怒氣高昂的苗鳳花更為火大!
萍兒哀哀怨怨的說著自己「悲慘」的遭遇,想博得苗鳳花的同情,她心里打著如意算盤──
如果她能住這兒,就更有機會接近寧仇。何況她在陸家大宅,有福壽伯那老頭守著,她一點自由也沒有;在這里就不同,她可以找各種借口去寧仇的房里,她就不信有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誘惑。
這一些美好的計畫,都要等趕走了印戀月後再說!
看到苗鳳花那憤恨的表情,萍兒心中暗喜自己的計畫已成功一半了!
萍兒說的口渴了,端起茶杯啜茶之際,寧仇正好趕回──
「寧大哥回來了!」萍兒歡喜的想奔出屋外挽他的手臂,但一想到自己還得裝可憐,連忙斂下歡喜的神情,改為哀憐的問︰「寧大哥,怎麼……只有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