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雖然不懂主子為何突然發這麼大脾氣,嚷著要趕人,但是服從的天性使得她起身,做出請的動作。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夏茶蘼見她擋在面前,有些著急。
「走了。」這是落曉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夏茶蘼轉頭看他。
落曉先是看了背對著他們側躺的杜晴春,然後跳過擋在中間的阮秋色,直接把目光放在夏茶蘼身上,朝她伸出手。
原本還有話要說的夏茶蘼,僅僅遲疑了瞬間,回握住他的手,只留下「在下先行告辭」的話,便不再多說一句,乖乖跟著他走。
阮秋色望著他們攜手離去的背影——雖然是兩個男人的模樣,卻一點也不突兀,仿佛他們生來就如此毫無扭捏地牽著彼此的手,不在乎外人怎麼看。
「秋兒,我累了。」後頭的乖僻少爺又再發難。
阮秋色收回目光,回到杜晴春身側。
他坐起身,習慣性舉高雙手要她背,但看到她掛在胸前的傷臂,又把手放下,逕自站起,準備回房好好補個眠,並思考一些事情。
「以後那兩個人要是再來,盡避把他們趕出去便是。」離去前,杜晴春留下這麼一句。
阮秋色即使滿肚子疑惑,也只能乖乖應好,「是,少爺。」
***
杜晴春回到房內沒多久,隱冬便跟著進來。
「如何?他們說什麼?」杜晴春立刻追問。
他指的不是別人,正是別人,正是剛剛走才趕走的夏茶蘼和落曉。
一開始他真的沒有察覺,甚至不覺得夏茶蘼這個名字耳熟。直到她提起以前曾經在鳳翔往過很長一段時間,他突然想起來了。
他確實沒有見過也不認識夏茶蘼,但是和她哥哥夏桑實交情可不淺,自然听過他提起妹妹的名字。誰教夏桑實向來宣稱自已為徐州人,住餅鳳翔一段時間,才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想起夏茶蘼這個人的來歷。
照理說,既然是故友的妹妹,他應該好好招待才對,可問題就在于,他和夏桑實以及另一個人殷尚實之間的關系,是不能被披露的。
現今御央台內設有台院、殿院、察院,分別由待御史、殿中待、街史、監察御史負責。
其中所屬台院之內的待御史,從六品下,掌糾舉百僚及入合承詔,知推、彈刻等事宜,置六人,其中有兩名待御史聲名天下,分別是夏桑實和殷尚實。
他們剛正不阿,公平正義不偏私,借由他們糾舉出的貪官污吏,絕無翻身機會,又因他們的名字里都有「實」這個字,在朝中便有了「厲二實」的稱號,雖然官階不高。卻為百官所忌憚,極欲除之而後快。
因此,他們的處境危險,更從不公開家族和同一個地方停留,四處奔走搜集貪官污吏的犯罪證據。
說來他會認識他們也算是孽緣一段,總之,他現在透過信件往來,替他們寫下彈刻書,並匯整他們所糾舉過的貪官事跡。
要分辨寄來的信是誰承辦的案件內容,對他來說不是件難事,殷尚實總用飛鴿傳書的方式,夏桑實的方法則較為危險些,他讓他的妻子來送信,慶車的是,朝中沒有人知道夏桑實已成親,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妻子隨他行走于各地。
畢竟要掌握「厲二實」的行蹤根本不可能,連他也不料中何時會有信送來。
他們三人最後一次見面時候,他听過「歷二實」說了正在追查某位大人物的來歷和貪污的證據,當時他並沒有追問那位大人物是誰,反而嘲笑這位大人物竟厲害到需要他們聯手出擊,听他這麼說,他們難得嚴肅的沒有反駁。
而今夏桑實已有整整一年沒和他聯絡過,殷尚實派人送來的消息又是如此簡短,從筆跡能看出他寫下那四個字時有多匆促。
于是他在隱冬送走石幸禮回廳時趕走夏茶蘼和落曉,並用眼神暗示隱冬追去洵問夏茶蘼此番來杜家,是不是有夏桑實的消息。
雖然他不認為夏桑實會把家人牽扯進來,但是瞧夏茶蘼似乎急著想告訴他什麼,杜晴春不得不猜想也許夏桑實真的的踫上了難以解決的情況。
「沒有,他們什麼也沒說。」隱冬據實以報。
「沒有關于姓夏的任何消息?」他又問。
「是的。」替杜晴春收信多年的隱冬,自然了解主子指的是誰。
「連封信也沒有?」
「那位夏姑娘只說有個人要他們來,而且還說只要他們出現。少爺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就這樣?」杜晴春不相信。
「嗯。」隱然頷首,突然想到什麼,忙改口︰「還有。那位姑娘說那個人有口信要給少爺。」
「是什麼?」他催問。
隱冬模仿夏茶蘼在告訴他時模仿那人語氣的模樣,說「盡快。」
杜晴春馬上確定了一件事——「那個人」絕對不是夏桑實。
第7章
是夜。
杜府的總管房亮起光芒,片刻後又暗下。
事事實上,阮秋色並不在自已房里,而是隱身在靠近晚書樓的宅院屋頂。
她既無法讓杜晴春暫時離開杜家,又想逮到杜家的內賊,苦思了許久,她決定靠自已守夜抓賊。
這項工作沒有期限,她打算一直等到抓到夜矗才停止。
所幸主子不準她做任事,讓她多了時間仔細觀察平常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屋檐上一身黑衣的阮秋色.仔細觀察護院們的情況。
自從上次砍傷她手臂的夜盜失去蹤跡時,她對這郡精挑細選的護院容突然起了疑心。
他們的能力有多強,她這個親自挑選的人最清楚。
若非知道他們有能力逮到那兩個人,她不會在確定護院追出去後。留下來處理後續的問題。
意料之外的是,他們竟然失敗了。
六個追兩個,失敗的機率有多高?至少她敢肯定若是親自去追的話,不逮回那個受了傷的夜盜,她絕不放棄。
當時一股怪異感便充斥心里,她無法確切的形容出來,即使認為是想不出夜盜如何有辦法在根本不可能打開內鎖的情況下進入書庫房,而認定可能有內賊,都無法驅除那不安的感覺。
那晚因為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她無法定下心來,仔細推敲前因後果,最後,她突然發現了顯而易見,卻一直被忽略的一點——護院們是分布在五大書庫房之外就近守護的,而她卻在離書庫房有一段距離的小書房里听見了聲響。
這麼說來,無論史料書庫之外就近守護的,守在書庫房外的護院應該比她還要早听見里頭的動靜,而非是等到發出巨大的聲響才出現。
這個解釋令她茅塞頓開,于是她把目標鎖定在護院身上,查了當夜值勤的排表,她心中有了幾個可疑的名單。
其中之一,必為內奸。
如今,她只需要等,等他們內神通外鬼的時候,一舉成擒。
沒錯,只要等著就好……
在監視護院完成交班後,阮秋色暫時收回目光,望向杜晴春房間的方向。
在接下杜家總管一職之前,杜晴春因為名人錄的關系,踫上不少欲取他性命、或是警告性的威嚇舉動,那時候她得夜夜守在他的門口,他吃的食物也得用銀針探過。
但在她當上總管之後,事情逐浙有了變化,也許是杜晴春自覺該長大了,于是在筆鋒上收斂不少,也詐是她汰換大批不能信任的家僕,總之,那些對他造成傷害的事情漸漸平息了,她自然無須再守在他的門前。
不過這並不能改掉她習慣在夜里去巡視他的房間,或是像現在這樣即使臨視的國觀書樓,都會找一個能同時看得見他房間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