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陵這才回神,松開了手。
見狀,冉纓才盈著笑,退開他的懷中。「那麼我去張羅。」
她如彩蝶般的身影翩然離開,孟少陵的視線仍追逐著她。
「看傻了?阿纓的老板本色。」七寶坊老板繼續喝著熱茶,一邊打趣地問。
「在下不懂閣下的意思。」孟少陵重拾泡茶的動作,仿佛適才的失神停頓是七寶坊老板的錯覺。
哼!想狡辯?他這個旁觀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七寶坊老板撇了撇嘴,「阿纓終究是生在故里的小孩,縱使她生活的環境過干單純,養成了她這種樂天知命的個性,但她可是從小就跟著前任老板工作,自然會有那種氣勢。平常都被那天真的本性給掩蓋了,只有偶爾會顯露出來。」
「畢竟阿纓小姐是老板,如果沒有氣勢,那會讓在下很頭疼的。」孟少陵平靜的附和。
面對客人的敬酒,她也不懂得拒絕,仰首就干了;客人過分的要求她也不會制止,全都笑笑的答應,還得由他替她婉拒,才不至干讓她在歇店前醉倒或是忙昏頭。
不過,無論她有無氣勢,現在盤旋在他腦子里的都不是這件事。
她沒有小女兒嬌羞的模樣。
即便撲倒在他懷中,面對著他,她都是維持一貫的態度,一點表情的變化也沒有。
沒由來的令他一陣不悅。
「阿纓小姐。」
「唔……」
「阿纓小姐,你該起床了。」
「嗯……」
「又熬夜喝酒了?」
「噢……頭好痛……」
「宿醉沒有藥醫。」
一早,孟少陵大刺刺地闖進冉纓的閨房,打開窗,讓刺眼的陽光照進來。
不過依照某人仍賴在床上的發懶模樣看來,冬陽的威力顯然不夠強烈到足以喚醒床上的小懶蟲。
「嗯……昨晚的月色很美嘛……」冉纓拉起棉被蓋在頭上,不願見到任何一絲陽光,那令她的頭更疼了。
「有多少人喝酒的原因是因為月亮?」孟少陵來到床前,手一探,棉被立刻被他抽走。
「嗯……詩人?墨客?」早有防範的她用雙手遮住臉,悶悶的聲音由雙手間逸出。
「你是這兩者的其中之一嗎?」孟少陵雙手抱胸,低頭俯視著她,眼神有著面對她才會表現出的據傲。
「嗯……好難過……」只不過忙著頭痛的冉纓沒看見。
「快起來。」他催促著。
面對這個一身酒氣的家伙,他得叫醒她。
這儼然己成了他每日早晨必須做的事,比冉纓早起床,到她房里替她泡上一壺醒酒的熱茶,然後叫醒她。
「不能再等會兒嗎……」軟綿綿的嗓音有著撒嬌的成分。
「我替妹倒杯茶。」孟少陵可是絲毫沒有動搖。
「謝謝……」她一邊申吟一邊道謝。
「甭客氣,因為你得下床親自走過來喝這杯茶。」孟少陵將杯子擱在桌上,長指敲了敲桌面,要她自己過來。
「噢……」他果然不可能輕易通融。
冉纓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身,水潤的眸子顯得朦朧,她一手扶著腦袋,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會倒回床上,喃喃道︰「好想泡澡……」
「碧茵己經替你燒好水了。」孟少陵接住她又要往床上倒的身軀,逼她下床的意思堅決。
她輕拊掌,下一瞬便推開他的手,倒回床上,「太好了,要她再等我半刻鐘吧。」
從醒來到現在,這是冉纓說得最清楚的一句話。
「起來。」他的語氣堅持。
「唉……」她就知道他沒那麼好說話。
于是她只好站起身,步伐踉蹌地朝桌邊走去,然後在椅子上坐下。
孟少陵則早步回桌邊等她了。
「謝謝……」接過他遞來的杯子,冉纓迷迷糊糊地道謝。
「如果你從今以後的每一天都自己醒過來,我的辛苦會有代價。」孟少陵掏出記錄著賓客預約的冊子開始排一日的日程。
聞言,冉纓扯出苦笑。
要她在早上自己醒來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5章(2)
「明天你熱一壺酒代替茶,也許可以……」她小小聲道,同時拉開身旁的椅子要他坐下。
她早上原本還可以撈撈散落在床四周的酒瓶,看看有沒有前一晚喝剩的,但自從他接管了叫她起床的工作後,不用說酒瓶被收拾得千千淨淨,每晚入夜前能喝的酒,數量也少了許多。
孟少陵拒絕坐下,下意識不想和她太過接近。
冉纓聳聳肩,也不堅持。
「別開玩笑了。」一大早就讓她喝酒,是要一整天的工作都不做嗎?
「以前我可以喝到半斤的……」唉,有人管帳固然是好事,但她真懷念以可以肆無忌憚喝酒的日子。
雖然千姨也會念她幾句,卻不會強制規定她不能喝,可他……
冉纓偷偷瞥了孟少陵沉靜的側臉一眼,繼而冒出一長串嘆息。
「太多了不是嗎?」孟少陵反問。
「會嗎……」她含著手指的招牌動作又出現,同時滿臉困惑,「我娘以前一日都喝上兩斤半,還嫌不夠的說……」
還敢說!是誰喝超過半斤就昏頭轉向的?
「下次見到大老板,我會記得向她請教該怎麼讓你喝了半斤還不會醉。」即使在故里己經待了一陣子,孟少陵還不知道冉纓的母親己經過世的事。
聞言,冉纓微微一怔。
對了,太阿還不知道……不是刻意對他隱瞞,而是沒機會告訴他,加上這也不是什麼好拿來說嘴的事,就一直忘了說。
「嗯……如果你想問的話,改天我可以帶你去問問。」也差不多是時候去探望娘了。
「大老板住在別處?」他一直想見見把冉纓教育成這副……模樣的女人是怎麼樣的個性。
「今年冬季冷得早,娘一個人也挺孤單的,她很怕冷的……」放下杯子,她垂下眼眸,雙手無意識地在檀木制成的桌子輕撫來回。
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她似乎不怎麼有精神,不是宿醉的疲勞,而是臉上的表情少了些許她會有的光彩。
「大老板住在山腳?」
如果要判斷冉纓母親不住在故里的原因,大概就是上了年紀不方便住在這種人跡罕至的深山中。雖然這里只是山腰,不過這座山可不矮,說是山腰,離山腳也有一段很長的距離,附近又沒有其它住戶,要做上什麼事都很不方便。
況且,故里沒有馬車。
如果冉纓的母親身染痼疾的話,發病時要找大夫可不方便,所以住在山腳的村莊里是最理想的。
「不,娘住在山上。」冉纓側首,甜美可人的小臉揚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是孟少陵第一次見到她有這樣的表情。
「為……」他本想繼續問下去,卻被她給打斷。
「今日有什麼重要的事?」
這個小女人從來不會這麼失禮地打斷別人的話。
孟少陵蹙起眉,對于她的逃避感到不悅,同時思考著要不要逼她說出來。
「太阿?」一掃先前的失落,冉纓瞅著他,輕聲催促著,用著他雖不喜歡卻己習慣的稱謂。
孟少陵收回到了嘴邊的話。
至少她現在看起來並不落寞。
也許他心底有個譜,知道問出來,可能會換來她為難的神情,而他並不想看到那樣的她,所以決定避而不談。
「稍晚要招待禮部尚書大人,得上莫師傅那兒去取燒好的陶碗。」孟少陵確認著今日的行程。
禮部尚書的預約一延再延,他們兩方之間往來的信鴿在這種寒冬中大概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終于確定今晚要來。
「嗯,今晚招待禮部尚書大人的茶記得先泡好,啊!要記得用東方美人。」冉纓交代著,孟少陵不忘做筆記。
冉纓開始梳洗。
見了,孟少陵隨即收起賬冊來到她身後,替她梳理一頭潤順的烏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