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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里說不擔心她的安危,但心里哪能真放下心來呢?西門飛雪倚在他房間里臨街的窗戶,邊喝酒邊等莫渡寒洗澡回來。
夜深人靜,家家戶戶都已熄燈入眠了,街頭街尾,無人無聲無息,只有好酒入喉的聲音。
正當西門飛雪喝得有些微醺之際,耳邊忽然傳來窸窸的人聲——
「少爺,前面好象有家客棧,也許渡寒姑娘就在里頭……」
雖然距離有點遠,依舊逃不出西門飛雪的耳朵,這絕不是他的功力深厚所致,而是因為四周太靜謐了,靜得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听得見。
尤其是他听到「渡寒姑娘」四個字,方才微酣的酒意一下子全蘇醒過來了。
立刻奔到樓下的大堂,掌櫃的已歇息去了,只留下店小二守著店,等待夜行的客人。
坐在櫃抬內托著腮正在偷偷打盹的店小二,一見他下樓來,趕忙睜開一雙惺忪的眼楮,卻止不住地打著呵欠,那招牌似的店小二帽子歪斜地掉在櫃台上,圈在脖子上的抹布巾子,不知什麼時候掉落到地上去了。
「西門公子,還沒睡呀?」
西門飛雪很快地就來到店小二的面前了,瞧他雖然很愛困,但仍是熱絡地招呼著客人,好不敬業啊,但是店小二越是熱絡,西門飛雪便覺得越內疚,因為他的手快速揚起,重拳擊中店小二的後腦勺。
咚!昏倒了。
「對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手的。」
為了保護自己的愛人,只好犧牲一個敬業的店小二了,唉,他真是有點良心過意不去。
西門飛雪可沒空自責太久,剛才在街尾說話的那些人,就快要進門了。
「反正你也很想睡覺了嘛,就委屈你躲在櫃台底下好好睡一覺,我暫時替你代班一下。」
跋緊將店小二的帽子戴起來,再撿起地上那條店小二的抹布,權充一下店小二。
叩叩叩,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真正危險的人來了,他可得小心應戰。
假扮成店小二的西門飛雪上前開門,門外五、六個大漢,像是官府衙門的人,帶頭的那個威風又威嚴,身著錦衣玉服,長得是四角臉,窄額大鼻闊嘴外帶兩排大暴牙,最好笑的是他鼻子下方靠近人中處,有一顆大黑痣,真的很像一粒鼻屎。
沒見過長得這麼滑稽的人,西門飛雪差點爆笑出聲,他強忍住,學店小二招呼來客。
「客倌,要吃飯還是要打尖?」這台詞他還記得,不久前,掌櫃的才這樣問過他和莫渡寒呢!
四角臉問他︰「你們客棧今天晚上有沒有住進來一位大美女?」
「沒有。」
哇,店小二也回答得太快太武斷了吧,他都還沒形容大美女的長相呢!四角臉狐疑地瞪著他逼問︰「真的?你想清楚一點再回答。」
原來是他答得太快了,那就這麼說吧——
「我店小二有八百年沒見過美女了,更何況您說的還是個『大美女』,如果她有來過的話,我肯定不會忘記的。」
西門飛雪忍不住偷笑著,心想這個四角臉的人一定沒讀過什麼書,才會用「大美女」來形容莫渡寒;換成了他,一定是說,有沒有一個「恰北北的美女」來過。這樣形容絕對比四角臉貼切,凡是見識過莫渡寒脾氣的人,大概很難忘記她這號美女。
四角臉听了直點頭,總算相信了他的話。
站在四角臉身後的人說︰「少爺,渡寒姑娘可能為了進京趕考,所以沿路馬不停蹄的趕路呢!」
四角臉忽然像在唱戲似地唱將起來。「噢,渡寒,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呢?難道你就不怕我會心疼嗎?」
「惡——」他差點沒把才吃下去不久的晚餐吐在那張四角臉上。
「什麼聲音?」四角臉回瞪著他。
「哦,晚餐吃太飽了,有點消化不良。」
四角臉邊模撫他那顆像鼻屎的大黑痣,邊命令道︰「走!繼續往前找去!」然後面向街頭,充滿感情地高聲揚唱著︰「渡寒——我來了」
「惡惡——」西門飛雪一手趕緊壓住骯部,可不能把今天吃的唯一一餐給吐出來了,那多糟蹋啊!
等那一行人走遠了,西門飛雪才把門關上、閂好。
「原來在莫渡寒身旁的是這麼有錢有勢卻有點惡心的男人,難怪她會愛上我。」至少他說話不像在唱戲。
把店小二的帽子和抹布巾子物歸原處,正準備要上樓去看莫渡寒洗澡洗好了沒時,有人出聲了——
「西門公子,還沒睡呀?」
突來的叫喚嚇了西門飛雪一大跳,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從樓梯上跌落下來,摔個四腳朝天。
這……店小二怎麼這麼快就醒來了?!
他心虛地道︰「啊——嗯——哪——我正要去睡,你也睡,大家一起睡吧!」說完便火速沖回房間去了。
留下店小二一個人在那兒發傻。「咦?我怎麼在櫃台底下睡著了。」他搔搔頭,百般不解。
店小二憨憨地自言自語著︰「西門公子一定是看我睡著了,不好意思打擾我,他真是個好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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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飛雪才步上三樓,就听到莫渡寒淒厲的尖叫聲︰「啊——」聲音是從她的房間里傳出來的。
「糟了!渡寒——」他三步並兩步沖過去,後悔不該留她一人獨自行動,萬一她有什麼閃失,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焦急又驚惺地打開房門。「渡寒姑娘?!」
莫渡寒傻愣愣地站在房中間,望著凌亂的四周,她的床鋪被掀得亂七八糟,她的行李也被翻得七零八落,衣物散落一地,連那兩擔書冊也被丟得到處都是,整個房間亂得慘不忍睹。
西門飛雪一看,果然還是出事了。
渡寒的房間這小偷了,而且是趁著渡寒去洗澡、他下樓去代班店小二的時候下的手。
莫渡寒還愣在原地,動也不動地看著那只行李箱子,眼楮瞪得斗大,一臉驚詫,咬得快流出血來的下嘴唇,像承受不起眼前的這一幕,一臉要哭不哭的楚楚可憐模樣。
原來她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啊!這還是西門飛雪頭一次見識到,看她發怔了那麼久都沒恢復正常的模樣,看來損失必定相當慘重。
西門飛雪一向不懂怎麼安慰人,尤其是姑娘家一哭起來,他的心就更慌了,比大敵當前還不知所措。
他只好假裝一臉輕松地蹲去,撿起連小偷都不想要的書冊,那也是唯一沒被偷走的東西。
「幸好,那竊賊不識貨,最重要的書冊沒被偷走,還是可以進京趕考的。」他以為渡寒最在意的就是進京趕考這件事了。
「可是……我的金……銀……」
莫渡寒嗚嗚咽咽地抽噎著,眼淚汨汨地流出來,那副模樣直教人心疼,不過,總算開口說話了,西門飛雪這才放下心來。
「金銀珠寶是吧?!唉,那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既然被偷了,就當作是救濟他們嘍,別難過了,反正你爹庫房里多得放不下呢,少一點不打緊的。」
「還……有……我……的……珍……珠……」
西門飛雪邊繼續撿拾書冊,邊心疼地偷瞄渡寒那兩片發抖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的薄唇,平常的犀利全被兩行清淚給洗掉了。
「珍珠瑪瑙是吧?!沒關系,你爹的庫房里一樣多得數不完——」莫老頭那麼有錢,被偷一點,就當是回饋地方。
只是……沒想到莫渡寒會那麼難過傷心,因為她看起來不像是個拜金的人。
西門飛雪撿起了幾十冊的書,分別拿在兩手,一站起身來,莫渡寒就哇啦啦地投進他的懷抱里,大聲地哭將起來,而且哭得肝腸寸斷如喪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