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別餓死自己就好了,不必惦著那顆包子的事。」眼角又掃視他一遍,才傲然地消失在街角。
他看得直發愣,嘴里碎碎地念著︰「噯呀,沒想到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卻又有如此凶悍的性情!」
「渡寒姑娘很美吧?!」
他完全同意地點頭還面帶傻笑。包子鋪的老板倒是難得好心地告訴他佳人的芳名——「真是人如其名,那麼冷的名字,配上那股冷艷的氣質,嘖嘖,好一個渡寒姑娘。「
「窮小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勸你最好別胡思亂想,渡寒姑娘是千金大小姐,她爹是咱們城里數一數二的大富人家,而你卻是一個窮得連一顆包子也買不起的大俠身乞丐命,你配不上她的。」
他的眉心糾成一團。「你真的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
「哼哼,小子,別裝正經了!只要是男人看了那麼美麗的姑娘,誰不想……嘿嘿——」
「我沒那般復雜,純粹只想還給她一顆包子罷了。」就算心里真有點什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包子鋪老板一臉錯愕地望著那個怪怪又沒錢的大俠。
他一臉嚴肅、冷酷地離去,就像剛剛飄落下來的冬雪,和他出生那年的飛雪一樣寒冷。
不知是她的名字寒呢?還是他的名字冷?兩個溫度超低的人撞得出火花來嗎?
月牙高掛枝頭,萬籟俱寂,尋常人大概都入睡了,唯獨西門飛雪越夜越亢奮,像夜鶯一樣棲息在莫府外牆的大樹上,伺機潛入府內,找莫老頭算帳。
待街上的更夫巡邏敲更過後,他覺得時候到了,便從樹上一躍而下,打算直接跳進莫府的高牆里。不料「咚」地一聲,落地前他的後腦勺不知撞了什麼硬繃繃的東西,腫了個包。
待他滿眼金星差不多散去了,才看明白杵在他旁邊的東西,竟是一座井,他嚇得倒抽口氣,如果他稍微跳歪一點,就成了投井自盡,仇也別報了,田也別想要了,吁!阿彌陀佛啊!
半晌,從驚嚇中恢復氣魄,他定楮一看,哇咧,這莫府里房間竟然比客棧還多,到底哪一間才是莫老頭的臥房呢?
走沒幾步他听聞有人說話的聲音,于是便就近躲進一間房里去。
「霜兒,等一下老爺如果要你來叫我出去,你就回說我睡著了。」
「我不敢!萬一老爺怪罪下來,霜兒可擔待不起。」
躲在門後面的西門飛雪,吁了口氣,原來是一個怠情的丫鬟和另外一個膽小的丫鬟在說話。
那兩個丫鬟一前一後的腳步聲,來到他藏身的房門前停了下來,怠惰的丫鬟又說話了——
「你擔不起的話,就推到我身上來,我來擔總可以了吧!」
站在門內的西門飛雪听了不禁要肅然起敬了,這懶丫鬟還挺有點氣魄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去睡覺吧,我明天學堂里的先生要測驗,還有好多書沒念完呢,誰有空去服侍那些無聊的公子少爺練習廢話!」
西門飛雪暗吃一驚,天啊,沒想到那個泯滅天良、視錢如命的莫老頭,竟然還逼迫自家里的丫鬟下海陪侍有錢的公子爺?!當下他更篤定報仇的信念,就當是為江湖除害吧。
忽然房門「咿呀」一聲,好象有人推門進來了,西門飛雪倏地鑽到桌子底下,屈身抱腿,幸好桌巾布夠長,可以遮到膝蓋。
一陣香氣撲鼻,西門飛雪差點被嗆得打噴嚏,幸虧他及時捏住鼻子,才沒被來人發現。
進來的人好象就是那位做事怠情卻頗有氣魄的丫鬟,他倒是很好奇她的長相如何?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桌巾的一角,先看到一雙大得有點離譜的三寸金蓮,再來是——嘩啦,一件藍色的綢緞子外衣掉在地上,西門飛雪忙捂住嘴巴。
那個丫鬟居然一進門就開始月兌衣服,真是太,太、太好了!
不行,他怎麼可以有這種邪惡的想法,這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所該有的純正念頭?
人神交戰片刻,仍敵不過好奇心,他對自己的良心保證,只是瞄一眼那丫鬟的長相而已,如果對方不巧又是個大美人,他絕對會以少林寺師父的生命發誓,保證不偷看對方更衣。
當他的頭低至腳盤,眼楮再往上一勾視,哇啊——竟然就是他在包子鋪前遇見的那位窈窕淑女!
他整個身體因過度震驚而重心不穩,腦袋瓜差點直接撞擊到地上,幸好他的手掌及時墊住,才沒發出聲響。
于是他決定出賣師父,安安靜靜地蹲踞在底下,看得血脈賁張。
「那些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兒,還不如下午在老劉鋪子里踫到那個窮得連一顆包子都買不起的西門飛雪——啊!」她被自己的話給嚇了一跳。
「我怎麼會說出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男人?」真奇怪!繼續月兌掉第二層縲絲衣。
西門飛雪掩嘴淺笑,沒想到那位性情傲慢驕縱的渡寒姑娘,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挺叫人驚喜的!
繼續解下第三層衣物,邊自圓其說。「——至少听那個窮光蛋的語氣,比他們要有骨氣多了,那樣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嘛!」身上只剩一件薄如蠶絲的褻衣了,不必扛那麼多衣服,真是又輕盈又舒服。
嘿嘿,想不到渡寒姑娘還挺欣賞他,而且還稱贊他有骨氣,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他的胸膛不自覺就越抬越挺起來,一不小心頭踫到了桌子,發出「叩」的一聲。
「誰?!」她趕緊又把衣服穿妥。
糟了!他不該得意忘形。
當他想再把自己的身子縮起來時,已經太晚了,一對烏溜靈動的大眼眸彎下來,把他逮個正著。
「你——」
他馬上捂住渡寒姑娘的小嘴巴,並且步出桌子底下,揮一揮衣袖,挺起昂藏的身軀,擺出一身骨氣的大俠姿態,雖然這種出現法有點不夠正派,但形象還是得維持住。
「在下西門飛雪——」
「我當然知道你是欠我一顆包子的西門飛雪!」她覺得西門飛雪那雙濃眉大眼好象在哪兒見過呀,但就是想不起來。她推開他那只粗魯無禮地捂住她的大手。「我是問……你怎麼會躲在我房間的桌子底下?」
「渡寒姑娘,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西門飛雪先移身到門後,打開門外往一瞧,確定沒吵到他人,才悠悠哉哉地回答說︰「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人會說。」
她恨恨地說︰「這個老劉真是該死!」
當她抬眼偷瞄他時,他卻正大光明地瞅著她瞧,一點也沒有作賊心虛的畏縮,反而大剌剌的,好象他出現在自己的閨房內是件極普通不過的事。
再瞧他那張冷酷嚴峻的臉孔,那亦正亦邪的特立獨行,以及他身上那一股說不出來的粗獷,竟然越來越吸引住她的視線。
「喂,你不會是專程來還我那一顆包子的吧?!」
西門飛雪搖搖頭,正經又嚴肅地說明來意。「我是來殺你家老爺的。」
「我家的老爺?」
「沒錯,就是那個視錢如命、泯滅人性、唯利是圖、沒有良心——」
「夠了、夠了,我知道你在說誰了。」那些罵人的話,她從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快長繭了,換個話題吧!「對了,你在桌子底下躲多久?」這才是她關心的問題。
西門飛雪的雙手環胸而抱,很認真地回想著。「從你開始月兌掉那件綢緞子外衣的時候——」
「什麼呀?!毀了,她的清白……
那恐怖的尖叫聲響徹雲霄,就算沒吵醒莫老頭,最少也能喚起三五名保鑣的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