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母妃一下子呵護疼愛著水銅鏡,可是毫不領情的他,不是拒絕母妃靠近,就是對母妃又踢又踹的,然後母妃會忍不住打他,再哄他,跟他道歉……就這樣一直重復著同樣的事情。
水銅鏡好不容易弄松了綁在嘴上的布條,立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來人!救我!」
那聲音重重地敲進了她的心坎。
她在做什麼?
不能不顧他的想法,一個勁兒的認為母妃會因為得到想要「龍子」就好,如果再被母妃打下去,瘦弱的水銅鏡可能撐不了多久!
看著這一幕,她抹去頰上的淚水,神情由慌亂漸漸穩定下來,垂落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也許,是該放棄了。
如果只能選擇保護一樣重要的東西,她只能割舍從來不曾給過自己溫暖的母妃,選擇保護水銅鏡了。
「對不起……」她在離開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還沒傳到任何人耳里,就被風兒給帶走了。
是想向誰對不起,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不過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當她決定要救他之時,她就已經舍棄了母妃。
從那時起,她只剩下水銅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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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他會是她這一輩子不變的依靠。
即使將要出嫁,即使要為人婦,她以為只要不說出心中那股深切的情感,他仍然會像以前一樣待她。
但事實似乎沒有她想象的簡單。
「你在這里干什麼?」
沈天戈在十九的寢宮里,發現抱著犧尊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她。
明明听她說今天要上艷城去處理一些事情,怎麼他一來就發現她還在寢宮里?
「今天不用上艷城嗎?」沈天戈捧著一本冊子,一邊瀏覽著古董,一邊在冊子上抄抄寫寫,卻始終沒听見她的回答。
「還是說水銅鏡那家伙抽手不干了?」沒得到響應,他隨口一問。
咚!
床榻上發出重物撞擊聲,接著是一陣七手八腳的慌亂聲響。
沈天戈停下筆,微挑眉斜眯向床上慌慌張張查看從手中滾落的犧尊有無摔壞的十九。
啊,他猜對了?
原來水銅鏡要抽手……也無妨,等他計算過和十九成親能得到多少利益後,再請聖上處理婚事也還來得及。
反正他不在乎婚禮延期,只在乎禮金能收到多少。
床棍子上的十九突然不明所以地說︰「這犧尊是幾天前銅鏡送我的。」
「嗯?」沈天戈只撥了三分心思在听她說話。
「那個假的雲龍硯,是我第一次看中以為是真品的古董,也是銅鏡送我的。」
「所以?」嗯,他會記得替那只雲龍硯估個好價錢,快轉手賣給同樣不識貨的傻子。沈天戈邊打著主意邊記下眼前玉闢邪價值多少銀兩。
「我是個……非常貧乏的人。」十九緩緩從床上起身,目光凝視著手中的犧尊,像是對著它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沈天戈听。
「嗯哼。」他看得出來,但是無所謂。因為這樣的背景才讓十九這麼單純,以後比較好辦事,例如變賣她的古董時,能夠比較簡單哄騙她。
十九當然不會清楚沈天戈所想的,只是淡淡地道︰「我的生活除了古董就只剩下他了。」
如此空乏的她,一直以來都只有他接受。
沈天戈頓了頓,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他,是指水銅鏡嗎?」
十九似乎也發覺在未來夫婿的面前這麼說不太好,但還是支支吾吾地頷首應聲。
「呃……嗯。」
嗯,果然跟他想得差不多。
事實上,打從看見水銅鏡的態度時,他就猜出他們兩人之間有著某種強烈的羈絆。
因為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深切,兩個擁有同樣眼神的人,卻同樣試圖隱瞞對對方的感情。
為什麼?
他不了解,也沒那麼大的興致去了解。
如果現在他未來的妻子有興趣要談的話,他絕對願意听,因為他有預感事關這場婚約。雖然他不認為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會發生任何變故,但是「預防勝于萬一」是他秉持的最高宗旨。
「所以呢?」沈天戈這會兒終于放下估價的工作,出聲問道。
「我跟他從小就認識了,我們經歷過很多很多事情……」十九的目光有些迷蒙,沒由來的冒出一陣輕笑,「我敢說大部分都是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嗯,幾乎都是些傷心難過的事……」
這兩個天之驕子能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
十九看出沈天戈眼里的疑問,卻只是輕笑搖頭。
那些不好的事,她和水銅鏡早就有共識,什麼也不說,不向任何人提起,就當作沒那回事。
只是他們心底的傷痕一直都在。
「很痛呀……一直都沒消失過。」她忍不住低語。
「什麼?」沈天戈不解她話里的意思。
十九突然笑了。
她再沒有一刻如此確定自己的心情,而想要向某人傾吐。
「我只是想說……這輩子我都只會愛著他了。」她說了,無法克制的向這認識沒幾天的男人說了。
這個男人即將成為她的夫婿,如果現在不說,她怕自己以後會後悔,也會難以面對沈天戈。
「嗯。」沈天戈雙手環抱胸前,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所以?」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就算嫁給你也不會。」她越說越肯定。
這一生,她已經打算只愛著一個人了。
沈天戈笑了,「我很高興听到你這麼說。」這多少減輕了他在變賣她古董時的罪惡感。
「嗯?」十九一愣,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放心,我認識的夫妻沒有一對是因為相愛成親的。」沈天戈重新拾起筆,一點也不在意。「而且我也不希望你愛上我。」
他要的不是一場相愛的婚姻,而是一場能為他、為萬天城帶來數不盡利益的婚姻。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沈天戈笑而不答。
「既然你愛他,為何還答應要嫁我?」他不甚在乎的問。
聞言,十九臉色一黯。
「他……要的不是我。」
他不會喜歡她的。
這樣的話無論告訴自己多少次,都在見到他之後拋到腦後,不斷抱著自欺欺人的希望,即使知道該放棄,卻又一次次的燃起希望。
她明明就站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範圍,可是他從來沒將她放在眼里。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要我走。」那就是他的答案。
他承諾的話從來沒有失約過,但是他卻決定不管她了,把她的婚事交給水青絲負責。
「嗯……」沈天戈估價的動作沒停,同時問︰「所以你就走了?」
「什麼意思?」十九被他的問題給搞迷糊了。
把整個屋子里的古董大略估算了一下,然後沈天戈來到她面前,彎下腰,朝她露出理所當然的笑容。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不能沒有他的話,不是應該沖上前緊緊的抱住他,說什麼也不放的嗎?」
他的話狠狠沖擊著她。
「可是明知道對方不喜歡……」
「水銅鏡真的不喜歡你嗎?」沈天戈從她手中拿過犧尊打量著。「如果是我不喜歡的人,才不可能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就算是他喜歡的人都不可能。
他的意思是水銅鏡喜歡她?
沈天戈接著又說︰「當然,喜歡也有很多種形式,像我也不討厭你,甚至頗喜歡你的。」喜歡她——寢宮內滿滿的寶物。
「咦?」十九歪著螓首,完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只覺得他是個很難捉模的人。
「你一定在想我這麼說的意思吧?」
「你會讀心?!」十九大吃一驚。
「是你很好看穿,簡單的說,你太單純了。」水銅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