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更不自在了,她看得出來。
「黎芝縵,我的大學同學。Joyce,我的老婆。」語氣平平地掩飾情緒。
以正常人的反應,她應該要和那個Joyce握手、微笑,表示友善,但是她卻僵在那兒,看著眼前一家三口狀似親密地擁抱著,而她必須使盡全身的真力阻止眼淚在這個時候泛流出來。
精明的Joyce卻不放過她。「黎小姐,一個人搭飛機啊?你的老公呢?耶?難道你還沒結婚?」
「我……」就在她的眼淚快要決堤而出時,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搭在她的左肩上。
一股熟悉的男性氣味撲鼻而來,甜蜜地在她粉頰上輕吻一下,還故意當眾帶著寵愛的語氣資備她。「你突然跑到機場來,知不知道老公有多著急?」他的左臂更使勁兒地摟緊她的身子。
老公?黎芝縵瞪大眼楮望著管星野,淚珠滲出了眼眶。她是不是听錯了?
「縵縵,這位是你的老公?」醋意四溢,男人就是這樣,見不得自己的前任女友幸福嗎?
她的嘴巴張了老半天,答不出一句話來,斜過臉去看管星野,他卻賊賊地噘過嘴來,四唇相踫,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想不承認都不成了。
「是啊,他叫管星野。」她答得有點心虛,剛才管星野那一吻,雖然是陪她演出恩愛夫妻的戲,還是教她臉紅心跳。
Joyce羨慕地對她說︰「哇,你老公好疼愛你哦。」
她轉而看著男人,男人的臉色慘綠,分不清是嫉妒還是生氣。
避星野看進眼望,一切心知肚明。
他們一家三口走進候機室時,Joyce還一副不平地對她老公饒舌著。「你知道嗎?那個管星野好像就是最近科技界的單身新貴Mr.Mento耶,哇,看來你同學釣了個多金又英俊的金龜婿呢,真羨慕!」
男人心中五味雜陳地又回過頭去張望昔日被他拋棄的愛人,管星野故意將黎芝縵抱得更緊密,微笑地揮手向他致意。
待他們的身影隨手扶梯而下,消失在兩人面前時,黎芝縵才吐了口氣,推開管星野的手臂。「謝謝你。」
避星野見她一臉要死不活的,很不悅地將她手上那條沾滿涕淚的手帕奪過去,並丟進旁邊的垃圾筒。「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對她或對小杰而言都是如此。只是沒想到事隔多年,今日的偶遇,往事歷歷如在眼前,仍舊傷她的心,眼淚偏偏不爭氣地流淌下來。
避星野不太溫柔地將她的臉理進自己的胸膛里。「哭得稀哩嘩啦的,還說不重要。」他就是不會哄她,說些「想哭就到我的懷里哭吧」的話。
她掙扎抬起臉來。「誰說我哭來著?」
「還要逞強,瞧你的下巴還有一小陀鼻涕沒有擦掉呢。」但無礙于她的清麗可人。
她連忙用手背揩去。「那是你的西裝質料不好!」她還要拗。
其實,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一件事。
避星野突然伸直兩只手臂,將她圍靠在牆上,一反吊兒郎當的表情,嚴肅正色地說︰「你在醫院跟老哥說的話,是真的嗎?」
她的臉乍然紅透半邊,眼看著腳,腳踢著牆,就是不敢正視管星野的眼光。
那時候她是被管星宇逼急了,又不知他也在場,才會那麼大膽地喳呼著。
不!星野,不要走、不要走——她的內心不斷嘶喊著。
即使在向他坦白之時,心里已有最壞的準備,但她真的不希望見到這樣的結果呀!
緊咬的牙關、緊抿的雙唇,仍抑制不住淚水的重量。
是她太傻了,把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推開。
回去吧!死心吧!一臉的垂淚陪她走進登機室。
再見了,我的愛。
第十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台灣的,以為那架飛機會被她的淚水淹沒,在半空中鬧水災呢,哈哈,一個失戀三次的女人,居然還笑得出來,她上輩子一定是尼姑,不懂得怎麼談戀愛,才會老是失戀。
走出機場,差不多是下班時間,太陽還吊在半空中,映照出絢爛的晚霞,而她的心情卻沉重得像吊了一大塊石頭,連走路都挺不直腰,腦海里一直記著管星野那個冷背,冷得她全身發寒。
搭上計程車,司機先生問她去哪兒?她失魂落魄地呆坐著,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小姐?」司機可能以為載了一個神智不清的美麗女子。
是啊,她是神智不清,而且還是個大白痴,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她干麼告訴管星野那些過去的事呢?笨呀!她現在好生後悔哦。
「啊——」她需要發泄一下。
司機從後視鏡看她瀕臨瘋狂的狀態,面露懼色,正在考慮要半途放她下車的理由時,她及時收斂起方才的厲聲尖叫,臉色恢復正常。
「先生,麻煩你送我到XX報社。」
司機不敢有二話,登時,即方向盤一轉,往她的目的地而去。
直到此刻,黎芝縵才放松了身子,癱軟在座椅上,長長地吁了口氣,暗忖︰該先進報社向邊城負荊請罪吧,去國多日,獨家新聞也沒弄到手,連自己的愛情都遺忘在紐約了,唉,真丟臉,一點專業素養也沒有,她就算被fire也是活該。
一抬臉,看到後視鏡里的自己,一雙哭得又紅又腫的青蛙眼,一會兒又要被同事們逼問的,報社里那些人蹂躪清算斗爭的本事可高段的呢!
還是去幼稚園接小杰放學吧,她的寶貝兒子頂多會納悶地說︰「笨媽咪,你的眼楮是不是又撞到什麼東西了?」反正她經常沒頭沒腦地東一塊烏青西一塊紫的,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受傷的。
「先生,對不起,我要改去XX幼稚園。」
聞言,司機還是不敢有二話,悶悶地又掉頭往前方駛去。
雖是如此,可黎芝縵心里還是不放心報社,邊城一定又發飆了,先打個電話去自首吧,免得讓人說閑話,說她做事不負責任,嗟,管星野就是這樣罵她的,太過分了。
手機一撥通,她便擺出哀兵姿態。「邊城,我是芝縵,對不起——」
「芝縵,你實在了不得!」
誰知,邊城一出口竟大聲稱贊她,莫非邊城是用反諷法來嘲弄她嗎?
「你听我說,關于那篇獨家——」
「那篇Mr.Mento的獨家系列報導簡直太精彩了,連電視公司都要來跟咱們調資料,哇啊,你這下子揚眉吐氣了啊——」電話那頭的邊城興奮得好像中了兩百萬元的統一發票。
「啊?獨家系列報導?」她實在有點霧煞煞,自從去紐約之後,她根本沒發過半字稿子回報社,更別說什麼系列報導了。
「掌櫃的,你是不是搞錯了?我——」
「我知道你很辛苦,連Mr.Mento要在台灣結婚的日期、時間、地點都打听出來了,嘖嘖,太了不起了,芝縵。」邊城把她說得像狗仔隊。
「什麼?他要結婚?跟誰?」她好像現在才恢復神智。
邊城被她問傻了,疑惑地說︰「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麼獨漏「新娘子」的身份沒報導出來?」
他居然要結婚了?他要結婚了!那幾個字像鐵錘般地敲打著她的腦袋。
她的表情停頓了一會兒;才慢半拍地哇出聲來,眼淚籟籟地噴灑出來,計程車司機簡直嚇壞了。
「芝縵,快告訴我新娘是誰啊?」邊城還在對她二度傷害。
她把手機拿到面前,對著話筒大吼。「我怎麼知道?他要結婚是他家的事——」啪一聲把手機蓋上,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