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和她回艷府水家,他的身分還能隱瞞多久?不消說,肯定立刻引來佟家大票的鏢師。
「不好?」她笑得甜美,語氣略帶威脅的反問。
「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向晚伸手攬過她,對她脅迫中帶著的幸災樂禍可沒忽略。
「換個角度想,既然佟水兩家不再往來,艷府水家不啻是個最安全、最不會被發現的地方嗎?」倚在他懷中,水綺羅對他曉以大義,目的就是要把他帶回去。
如果大姊生氣她逃婚的話,至少她帶了個可以替家里賺來大把銀兩的「生財工具」回去贖罪,當然,他身兼另一個身分——她未來的夫婿。
「那麼,依四當家高見,我到底可以隱瞞身分多久呢?」他含笑問道。
「干嘛隱瞞身分?」她故作一臉不解。
「我說了不回佟家。」向晚皺眉重申自己的立場。
「沒有人能逼你回去,不是嗎?」水綺羅唇角揚起狡黠的弧度。
「你的意思是……」向晚似乎了解她的用意了。
「我認識的只有人稱‘一筆大師’的向晚,什麼佟二爺的,我從來就不認得。」
是啊,打從認識他開始,他的名字一直都是「向晚」。
「我可不記得曾經喚過你佟胤徽。」她又補了一句。
如果她打算一輩子隱姓埋名過日子也好,要一直躲避追兵也罷,她都不在乎,只要是他的決定,她可以毫不猶豫全盤支持。
「綺羅……」他要去哪里再找一個如同她那麼了解他,且體貼的女人?
「你想怎麼做都好,只有一點要答應我。」水綺羅突然直起身,低頭瞅著他。
「什麼?」
「看大夫。」這是她唯一的要求。
當初他是為了想讓沒有血緣關系的佟大哥能名正言順的當上佟家的當家,才會拒絕看大夫,希望能盡早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如今她可不許他那麼做。
「要怎麼逃才不會被抓到,這由我來操心,你只要養好你的身體就好。」她要的是兩人一起白頭偕老,就算是由她來守護他亦無所謂。
她怎麼能每每說出一些他最想听、最能溫暖他心的話呢?
「綺羅。」向晚將她的螓首按進胸膛,啞著聲輕喚她。
「嗯?」看不見他的臉,水綺羅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是多麼激動,僅是發出疑問。
末了,向晚將感動化成永恆不變的三個字——
「我愛你。」
☆☆☆
大大的「艷府」兩個字的門匾之下,佇立著兩個人影。
「好久沒回來了。」看著熟悉的門匾,水綺羅卻有些提不起勇氣去敲自家大門。
同為游子,且比水綺羅逃家的日子更長,向晚了解她此刻復雜的心境。
「要等你近鄉情怯完嗎?」他打趣道,希望她不要太緊張。
「呵!」水綺羅輕笑了聲,「甭勞您操煩,這兒可是我家,只要敲個幾下,只怕人人都爭著來替我開門。」
「是這樣嗎?」向晚的表情顯然不以為然。
要是真如她所說的,他們還需要站在外頭等嗎?早可以進去了。
「當然。」她還是嘴硬,卻始終沒有敲門的意思。
「現下時辰有點早,你若不主動敲門的話,我們可是要罰站到有人先開門才會發現我們。」而他向來不是一個能夠「等」的人。
水綺羅觀察著他的臉色。
「晚一點我一定找艷府的大夫來給你看病。」一手勾住他的手臂,她的決心可見一斑。
「隨你。」自從他將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告訴她之後,也就不再堅持不看大夫了。
有了她,似乎那些家族間和上一輩的事都不再那麼的重要,說出了秘密,讓他有種解月兌後的輕松感,她的支持更是他現在最大的依靠。
不用靠死來尋求解月兌和成全,她教會了他另一種方法,那正是他們現在要去嘗試的,所以他選擇活下來。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陪她更久一點。
「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陪你。」向晚牽起她的手。
陪她走更遠,看更廣的世界。
「無論接下來等著我們的為何,我陪你。」水綺羅回頭望著他。
陪他活更久,迎接悲哀喜樂。
交換對彼此許下一生的誓言,話聲方落,他們相視一笑,同時邁開步伐——
「走吧。」
尾聲
「向、晚!」
憤怒的腳步聲,怒氣騰騰的吼聲自門外傳來,正在喝酒的向晚一見到雙手叉腰,花顏布滿怒火的水綺羅,趕緊將最後一杯酒喝下。
若現在不喝,等等定進了她的口中。
「老婆。」黃湯下肚,他才有心思對她招招手。
「你又躲在這里喝酒!」水綺羅的怒氣在看到自己酒窖里珍藏的酒,又是一壺滴酒不剩的進了他月復里,柳眉豎得更高。
「冤枉,現在可是用午膳的時辰,我只是在午膳後喝點小酒。」向晚悠哉悠哉的喊冤,同時不著痕跡的移動身軀,打算遮住什麼。
眼尖的水綺羅立刻發現他腳邊還有一壺尚未開封的酒。
「佟胤徽!」忍無可忍之下,她連名帶姓的喊出他的本名。
說過多少次了,為了他的身子著想,酒不能喝太多,這家伙也不克制一點,害得她每次都得要人跟緊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向晚說著風涼話,既然被發現也不想藏了,大大方方的提起酒壺放在桌上,同時拿出她專用的酒杯,「用過午膳了嗎?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看他倒了一杯擱在桌上,滿臉誠意的邀請她,水綺羅的怒氣未消,但神色卻略顯怪異。
餅了一會兒,她乖乖的坐上椅子,手里捧著酒杯,粉女敕的雙頰逐漸轉紅。
「唔……工作之余的酒最好喝了!」她一臉愉快,唇兒也因染上酒液而顯得嬌艷欲滴。
對付這愛喝酒的妮子,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她變成「共犯」。向晚笑忖。
「那就多喝一點。」他手腳勤快的替她倒過一杯接一杯。
喝得贊不絕口,心馳神往,不過水綺羅可沒忘了自己來的最大原因。
「這一季的繡圖呢?」她質問。
向晚現在可說是她艷府水家高價聘請的畫師,畫得不是別的,正是那一張張的繡圖。腦袋聰明的水綺羅甚至將這些繡圖集結成冊,以供姑娘們翻閱參與,也省得每次一有買衣裳的客人,都得大陣仗的陳列出那些作工精細、價值不菲的衣裳了。
「都交給朝師傅了。」向晚隨口道。
「一季少說得要五個系列六十套新制的衣裳才夠,你自己說,你畫了多少張?」
「應該有六十張吧。」他打了個酒嗝。
水綺羅奪下他剛倒滿的杯子,仰首喝光,嬌媚的雙眸帶著熊熊怒火的對上他。
「六!六!是六張!」這家伙竟然只畫了六張,還敢在這里喝酒!
「只有六張嗎?」他記得明明畫了很多呀!
「除去那些花花草草、藍天白雲有的沒有的畫,能用的不多不少只有六張!」給他三個月時間只畫了六張,剩下的要怎麼辦?
「我記得那些花花草草、藍天白雲有的沒有的畫不也全被你當珍寶收了起來?」這丫頭光靠他的畫便可穩賺一筆,還敢這樣對他大小聲的嚷嚷。
水綺羅一窒,囁囁嚅嚅的反駁,「我、我也是花銀兩聘你的,倘若你都不工作,我要怎麼跟其他人還有大姊交代?」
「唉,所以我早說不想畫繡圖的。」向晚一嘆,趁她不注意悄悄拿出另一個杯子繼續喝。
「你的意思是不想留在這里想回佟家?」媚眼一挑,她伸手再度奪下他備用的杯子。
這下換向晚無話可說了。
「算了,如果你真的畫不出來,我硬是逼你也沒意思。」水綺羅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