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盛了水,轉開火,將泡面撕開來等水開。
他望著手中的泡面,想起昭瑞第一次在他這里吃面的情形。
還記得昭瑞說過︰她小時候,父母常不在身邊,所以家里而四個姐弟到了晚上最常以泡面裹月復;長大之後,很自然地她便養成非逼不得已不吃泡面的習性。
非不得已就不吃泡面的習性!
江牧又瞪著手中的泡面發呆。
水開了,他突然的把火轉滅,丟下已撕開的泡面,很認命地出門,去幫那個小麻煩買宵夜。
這算什麼?江牧其實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讓昭瑞去屈就她不喜歡的東西,他--真的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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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怕昭瑞餓,江牧自認為自己夠快、夠神速地從夜市擒了一袋的東山鴨頭回來;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等他回來的是昭瑞的呼呼大睡。她就倒在他床上睡得香甜,手里還拿著啃了一大半的干面。
這丫頭,真是那麼懶,就煮開水、泡個面,她都不願意!
江牧又好氣又好笑地走近昭瑞身邊,收拾她手里的干面屑。
走進昭瑞,才發現在床頭一張她留給他的便條。
江牧拿起來看,只見昭瑞在便條紙上寫著︰
小氣,小氣,說好要幫人家泡面的,又黃牛,討厭!
在討厭後頭,昭瑞還畫了個鬼臉。
江牧將昭瑞留給他的便條紙收進一個盒子里,里頭有他與昭瑞兩年來的書信情話,有他們第一次去看電影的票根,他們第一次過情人節時,昭瑞給的卡片,還有……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
「砰」一聲,江牧關上盒蓋,也關上了回憶。
他極有自知之明,明白他與昭瑞之間是回不去從前了。
江牧站起身,替昭瑞蓋好被子之後,將房里的燈轉暗,走出去、關上門,打了個電話到周家去。
電話嘟了兩聲,馬上就被人接起。
「喂,請問找誰?」一記清亮的女聲揚起。
「我是江牧,你是予諾?還是品心?」
在周家有兩只夜貓子,一個是專跑社會版的文字記者,家老二周予諾;另一個是專職寫作的周家老三,周品心。
周品心在電話那端,一邊趕稿,一邊講電話。「我是比較漂亮、比較乖、比較聰明的那一個周品心。」
江牧在電話這頭朗朗笑開來。
周家姐妹就是這副德行,平時面對外人總是一副酷酷、冷冷的模樣,然而,一旦與她們熟稔,周家三姐妹沒一個是正經的。
「我以為在周家比較乖、比較聰明的是你們家老四,品尊。」
「唉,那小子是死讀書,比IQ,我跟予諾、昭瑞隨隨便便派出一個都鐵定贏得過品尊那個臭小子。」
周品心在電話那端一邊自吹自擂,一邊還可以寫稿;直到她定到一個段落,畫下句點、擱下筆之後,周品心才以背靠椅,展開一個慵懶舒適的姿勢坐著。
「江大哥,昭瑞是不是在你那?」她問。
「嗯。你大姐說她今晚不回去,要留在這過夜。」
「嗯哼。早猜到她會跑你那去。」昭瑞就是那樣的性子,每回遇到了難題,就跑到江大哥那里躲。
「只是,江大哥,這樣好嗎?你跟昭瑞都已經分手了,昭瑞還老是去打擾你,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他曾答應過昭瑞,他會寵她一輩子的,所以小小的叨擾,小小的牽掛,他真的能接受。
江牧對昭瑞的縱容讓人瞠目結舌,有時候身為昭瑞的妹妹,品心都禁不住的要懷疑。「江大哥,你到底喜歡昭瑞什麼?」
不是說昭瑞不好,而是昭瑞對于她熟識的人,她總是不分老少地任性,要人縱容她的脾氣;她與予諾、品尊是自家人,容忍昭瑞自是沒話說,但,江大哥能遷就昭瑞到這個地步,可以想見江大哥真的是很愛昭瑞。為什麼愛昭瑞?
為什麼能縱容昭瑞到自己都為自己叫屈的地步?
其實總是的答案一直很明朗的印在江牧的心坎里,他對昭瑞的愛存在于昭瑞孩子氣的執著。
外人看昭瑞總覺得昭瑞任性得很無理取鬧,然後他們卻始終忽略了在昭瑞任性的表象下,有她執著的一面。
比如說--
昭瑞很愛小孩,是那種不管認不認識,見到小孩就要把人家抱起來親的女孩,但她卻不溺愛。
記得有一次,昭瑞為了讓一個亂丟垃圾的小女孩撿起垃圾,她不惜扮上後娘臉孔,嚇那個小女孩說她要報警、找警察,直到那個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撿起了垃圾,她才去哄她。
再者,昭瑞雖容易生氣,但卻很善良。比如一個朋友背叛了她,讓她覺得自己被遺棄時,她是那種會很火很火,想將那人挫骨揚灰,但最後卻去日行一善,再告訴自己她很偉大,不需要跟那種爛人生氣的女孩。
昭瑞很怪,思想邏輯有時成熟,有時卻單純得讓人覺得她不真切;但,這樣的昭瑞卻教他感動,讓人覺得她是很認真地在過生活。
而憑借著這份感動,所以他愛他到現在。
而之所以能忍受昭瑞,包容她的一切,卻又是另一件過往了。
還記得,他和昭瑞相識于登山社,那一年他們攀爬玉山,昭瑞不是社里惟一的女隊員,卻是惟一一個不喊累、一步一腳印靠著自己力量爬上去的女生。
他還記得當年他為了獎勵她,曾爬上山岩為她摘了一朵小白花,而那朵小白花卻在他們交往後的某一天,他去她家,進到她的房里時,成了她壓在相框里的一朵干燥花,小心翼翼地被保存著。
他還記得當時他心里的感動,且這麼多年不曾遺忘。當年,他在心里暗暗立誓,告訴自己︰就是這個女生了。
就是這個女生了--
這就是每他夢里低回的聲音,是他幾次想遺忘昭瑞卻怎麼也忘不了的原因。江牧陷于回憶里,久久沒出聲;品心知道自己是為難了江大哥。
說實在的,江大哥出于什麼去愛昭瑞,她這個外人沒有立場去質疑;算了!「只要你不嫌麻煩那就好。」
「那伯父、伯母那?」
「你放心,我會跟爸爸媽媽說昭瑞在你那,你放心。」
「嗯哼,那,Byebye!」
「Byebye!」
周品心掛上了電話,她的房門被打開,從外面伸進一張清秀卻顯得英氣的臉蛋。「剛剛誰打來的?」
「江大哥。」
「昭瑞又去江大哥那了!」周予諾怕自己的驚呼聲會吵醒爸媽,躡手躡腳地走進來,關上房門,才放大音量問︰「怎麼又去江大哥那了!那個周昭瑞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經跟江大哥分手了。」
「她就是這副任性模樣,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她。」昭瑞雖是家中的老大,卻是他們姐弟四個中最驕縱依賴的一位。
「可是這樣江大哥太可憐了呀。」
「感情的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誰是可憐的。」周品心是言情小說寫多了,對世間情愛看得透徹,自是明白在感情的天秤上,只有誰付出得多,誰付出得少;至于對錯,真的沒個定論。
周予諾是個沖動派,對于情呀愛的,又是極端的八卦,而現在她關心的是昭瑞的感情依歸。
「品心,我問你,你覺得昭瑞跟江大哥之間還有那個可能嗎?」
「復合?」
「嗯哼。」周予諾點頭。
提到這個問題,周品心就頭痛。
「他們兩個打從戀愛開始,那種忽冷忽熱的狀況你也是親眼所見的;他們兩個甜蜜的時候是不錯啦,昭瑞就像每天活在天堂里似的;但,你也見過他們冷戰,昭瑞吃醋、不安的時候,那簡直只能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我不敢斷定他們倆會不會復合,我只敢篤定地說他們倆的個性要是不改,真的復合了,不管他們現在有多在乎對方,到最後他們還是會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