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她喚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她。
駱海棠凝起驚惶的眼,怯怯地往上抬,當她看清了來人是可卿後,她的情緒再也無法偽裝。
她大聲地喊︰「可卿,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曾想遠遠地躲開他,不被他所迷惑;但,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是不是?知道我好努力、好努力地想忘掉他的,是不是?」她一直揪著秦可卿的手問。
秦可卿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
駱海棠像是尋得了知音,而從蒼白的面容上擠出難看的笑,她求著可卿說︰「那你去跟我爹娘說,說我真的不是有心要敗壞門風,讓他們丟臉,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當個乖女兒,他們要相信我呀……」
「他們相信你。」秦可卿看著幾乎瘋顛的海棠,難過得掉下了眼淚。
然而駱海棠根本就沒注意秦可卿的安慰,她一心一意只想證明自己對自己所許的誓言、所立的決心。她環看四周,突然驚跳而起,將所有的門窗用鎖給鎖上。
秦可卿被海棠的舉動給嚇著了。「海棠,你這是在干什麼?」
駱海棠蒼白的臉輕泛微笑,她說︰「鎖住了我,那麼我就不會跑出去見他了。」她是這麼麼篤定地認為著。
秦可卿在睡夢中讓一陣細碎聲響給驚醒。
她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睜著半惺忪的眼往前看去。她看到了風將門扉吹得嘎嘎作響。
下意識的,她走下床去關門,而當門「砰」的一聲合上時,她混沌的神智卻突然讓關門聲給震醒了。
她倏然回身,雙眼搜尋著床板。空蕩蕩的床上沒有了海棠的身影!
第七章
海棠她到哪里去了?
秦可卿很直接地想一定是衛文闊,因為海棠臨睡前,還不停地同自己說︰「鎖上了門,軟禁了我,那麼我就不會跑出去見他了。」
傻海棠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她軟禁了自己,卻關不住她那想見衛文闊的心,現在海棠只怕是在衛文闊府里了吧?秦可卿因放心不下,于是披了件篷子,便跟了出去。
當管家領著海棠進門,衛文闊整個人是嚇了一大跳,因為他怎麼也料不到海棠就這樣赤著足,穿著單薄的衣衫便出門!
「海棠。」他輕聲喚她。
她的目光空洞,定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模樣像是還未清醒。衛文闊將她拉到椅子上坐,又拿了件袍子給她披上,而自己坐在她正前方,他捧起她的臉,喚道︰「海棠……」駱海棠眼眨了一下,又不語。見她這個模樣,衛文闊的心不由自主地揪著。疼?他以為在聶四貞走後,他的心已化為銅鐵,永遠不會知道什麼叫做「痛」。可為什麼今日見到海棠這副失魂模樣,他的心卻在叫疼?
「海棠!」他輕輕地又喚她,希望她能給他一點回應。
然而,海棠的目光卻依舊空洞,整個人像未醒來,不能回答他任何的問題,反倒是他身後傳來了聲響。
「你不用這麼費盡心力叫她,她是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的。因為,她的人仍舊在睡夢中,還沒清醒。」
他猛然回首,只見秦可卿站在他身後,眼里、嘴角有著對他的憤怒與鄙夷。她是氣他既是招惹了她,卻又招惹海棠;氣他負了她,又負了海棠。
她走近他,站定在他面前。「你可知道我這一路跟蹤海棠下來,我發現了什麼?你可知道在海棠的一天生活里,你衛文闊又扮演著什麼角色?」她忍不住質問他。「你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良知?為什麼你可以傷了我們一個又一個?」為什麼他從來就不懂得珍惜她們對他的心意?
她生氣的模樣,與其說是為海棠來討個公道,還不如說是為她付出的真心要回一個合理的答案。文闊不喜歡她盛氣逼人的模樣,他的眉蹙攏高起。
秦可卿大吼︰「別皺眉頭,因為該覺得煩、該覺得不悅的人不是你,是海棠!她的理智、她的冷靜明明告訴她不可以再來找你,不可以再與你有所牽扯,所以她鎖上了門,鎖上了窗,將自己關在一間小房間里。她整天不言不語,整天努力地將你排擠在心門之外,她費盡心力地想遺忘你,可是她的心卻背棄了她;它趁她在睡夢中,帶著她的身體來找你,見你一面。見一個姑娘家這麼痴心待你,你得不得意?」她揚高眉。「我問你呀!在得知海棠這麼傻後,你是不是很得意?」她咄咄逼人地欺近他,其實她心里真正想問的是︰在他得知那麼多的姑娘相繼為他淪陷了情感時,他是不是覺得她們很傻?
衛文闊推開了她漸漸欺近的身子,不耐地起身。「你覺得我該為她的痴傻負責?」
他的問話轟白了秦可卿的臉。她實在難以相信她愛的他竟能用這麼冷酷無情的嗓音撇清責任!
「那麼你說,誰才該為海棠的痴傻負責?」
衛文闊轉身向她,反問她︰「那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問看看駱海棠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與我有所牽扯?問問自己,若不是你,那麼駱海棠會不會認識我衛文闊?問問自己,若不是因為你秦可卿戀上了我,終日以傷害自己來折磨你身邊的人,要他們同你一樣難過,那麼駱海棠會不會來找我?」
「所以說,你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才決定凌虐海棠!」秦可卿點頭,她認錯。「但為什麼是海棠?為什麼是她?海棠她只不過是想為我討份公道罷了,她何罪之有?而你又為什麼要這樣欺負她?難道你的心真是銅鐵鑄的,所以才能在她為你做了那麼多、受了那麼多苦之後,你還可以硬起心腸不理會她的生死?就連她小產、大量血崩,心里口里念著全是你之際,你猶然無動于衷,就連移駕去見她一面,你都不肯?」她是罵海棠不值,為自己抱屈。為什麼她們兩個就這麼傻,要去愛上這麼一個冷血且毫無人性的男人。
秦可卿的質問震退了衛文闊一直掛在臉上的不在乎。
「海棠因小產而大量血崩?」為什麼他連听都沒听過?
秦可卿卻鄙棄他那張不知情的臉。「收起你的驚愕,收起你的偽裝,因為你再也騙了不任何人。那一天,我明明親耳听見駱伯父交代下人過府請你去見海棠一面,誰曉得你竟無情到那般地步,不見海棠也就罷了,你還捎來口信,說駱伯父教女無方,與人苟合,懷下孽種,竟還想栽髒給你!」
「我沒說過這樣的話。」衛文闊反駁。
秦可卿嗤之以鼻。「衛文闊,我一直以為你這個人是對感情懦弱、不負責,沒想到你竟連自個兒說過的話都不敢承認。」
衛文闊沒被她的冷言諷刺給激怒,只是道︰「我衛某做事向來敢做敢當,只要我說過的,我一定負責。」
「是嗎?」她挑起了眉,眼角有著冷冷的笑。「那為什麼對于你的親生骨肉,你卻做不到敢做敢當四個字?」她逼近他。「為什麼?」
衛文闊轉身避開了她的質問。秦可卿不放棄,兜過身子,又繞回了他眼前。「是不是因為聶四貞?是不是為了你那個前任妻子?」
提到聶四貞的名,讓衛文闊重燃怒火。他賁張著怒眼,慎重警告秦可卿。「別將事情扯到小四兒身上。」
他喚小四兒的音調包含了太多的柔情與無可奈何,秦可卿突然哄堂笑了開來。「海棠說的果然沒錯,你衛文闊的確可恨;因為連言語上的欺凌,你都不願讓你的小四兒承受,可是你卻欺負了我們一次又一次,將我們對你的心狠狠地踐踏,毫不珍惜。衛文闊,為什麼要這樣的對待我們?我們只是愛你,難道這樣也犯了滔天大罪嗎?」秦可卿一反剛剛的盛氣凌人,轉為可憐兮兮。她是在為自己、為海棠抱不平,不平為什麼她們為他如此低聲下氣卻得不到他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