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紅,你確定你要幫天放娶妾?」
「是的。我考慮過了,既然我無法盡到為人妻的義務,那麼天放的一生不該就此被我拴住,他有權利去追求他的幸福、他的需要。」
「那你的幸福怎麼辦?」
她的幸福?她的幸福早在她為了孫家兩點頭答應要嫁給天放時,就打算犧牲了,這個時候她沒有權利去要求這原本就不屬于她的冀望。她,只求寧靜,只求天放放過她,而替天放娶妾,或許會是個不錯的主意。只要天放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女人身上,那他就不會借故找她的碴、傷她的心,
「尹紅——」青衣握住尹紅的手,要尹紅的眼眸正視她的眼。「告訴青衣姊姊,你是不是愛著天放?」
尹紅下意識地想躲開這個問題。
「不,尹紅,你不能躲開這個問題。你心里再清楚不過,縱使逃避了這問題。卻躲不掉心里早已清楚的答案!」
她的心在告訴她,她是喜歡天放的。
「青衣姊姊告訴我,如果愛是痛苦的,那這份愛是要還是不要?」
青衣被尹紅問得啞口。若愛只能帶給人痛苦,那麼女人又何苦讓自已陷在這痛苦的深淵里;但是「尹紅,天放愛你。」
「不!他不愛我。」
如果他愛她,那麼他就不會傷害她。
「他曾經對我說過,只要是個男人,那麼任誰都會要葉小釵,舍棄我。」
「那只是氣話。」
「那也足夠傷我的心了。」淡淡的淒楚從尹紅手語中流泄。
青衣被這樣的淒楚給震驚了。當年尹紅淪落街頭,被惡少欺負時,她仍堅強地挺過一切,眼眸中沒有半點自怨自艾,然而今天,尹紅卻紅了眼眶。
「你是真的愛著天放的,是不是?」
尹紅咬著唇,拒絕讓自己的淚滾落。她給的答案很清楚。她愛天放,可她不要這份感情,因為這份愛注定了會被傷害,所以她打算放棄;放棄天放,放棄這分愛的感覺、痛的滋味。
「尹紅,你該去找天放談談。」
尹紅的身子凜了凜。不,她不要去找天放談,她現在無法坦然地面對他。
「尹紅,你說你要幫天放娶妾,是因為你不想拴住他,但尹紅你有沒有想過。天放的幸福在哪里,只有他自個兒最清楚。」
或許天放根本不認為被這樁婚姻拴住是件不幸。或許替天放娶妾,才是個錯誤。
「尹紅,一味的逃避天放不是解決之道,當你能挺起腰桿去面對天放時,你才能說你是真正的解月兌。」
「我該怎麼做?」
怎麼做。她才能讓心自由,不再為他懸念?
「去告訴天放,說你要幫他娶妾,告訴他,你不愛他,你恨他,不管他沈天放娶了誰,你都不會難過。」
尹紅的身子踉蹌地退了退。
不!不對。她沒辦法親自開口跟天放說這些,因為她心里再清楚不過,不管天放娶了哪家的姑娘,她都無法承受。她的心雖恨著他,卻也愛著他。她要自由,要他離開,可另一方面卻也惦記著他,想著他。她告訴自己,讓天放娶妾,那麼他會放她走,而她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寧靜,她從來不願去思索,面對天放娶了妾之後的事。她一直在逃避那個可能的答案,然而青衣姊姊卻點明了她即將心碎的事實。尹紅使勁地搖頭,任那兩行清淚洗刷她蒼白的臉。
「尹紅,青衣姊姊不是在逼你去面對天放。只是你是我最親愛的小妹妹啊,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做傻事而不阻止你。」
如果當初知道天放會帶給尹紅這麼多的痛苦,那麼她怎麼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天放愛上了尹紅,卻讓恨意蒙蔽了眼楮,一味的傷害尹紅。
「尹紅,你若只是逃避,橫陳在你們兩人之間的問題不會解決。你捫心自問,你幫天放娶了妾之後,你能忍受他與別的女人恩愛嗎?你的心能得到解月兌嗎?而這樣的結局是你想要的嗎?」
「如果這些答案都是肯定的,那麼我現在就去替你張羅天放娶妾的事。」青衣立著在尹紅的面前,等待她的答案。
尹紅猶豫著,她無法拿捏怎樣的決定才是好的。
青衣祭出撒手襺。「好,你既然听不進我的勸,那我這就去替你去找媒婆,要她們找個好姑娘,幫天放做門親事。」青衣毫不留情地轉身就走。
青衣明白她若不這麼絕,尹紅的愛情會在她的左右不定中給扼殺掉。眼看青衣就要走了,就要順遂她的心意去幫天放找門親事,尹紅的心急慌慌地拉住青衣的下襬。
「不,不要去。」
青衣喜悅的回眸,尹紅她終于肯去面對問題了。
「我去找天放談。」
如果他還要她,那麼以前的事,她會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而倘若——他一想拿她來報復孫家,那麼她將斷了她對他的情感,從此不再為他傷心。
「小釵姑娘。」院里一個打雜的小泵娘輕經敲葉小釵的門。
葉小釵邊綰著發,邊回話。「進來吧!」
小泵娘躡手躡腳地進門,進到內室時,還看了沈睡在小釵姑娘床上的公子爺一眼。
葉小釵的眼眸冷睨了那丫頭一眼。「有什麼事咱們出去說,別妨礙大爺睡覺的興頭。」其實她是不喜歡別的姑娘盯著天放瞧的模樣。
他的心令她捉模不定,她不想有大多的傾慕眼光直兜著天放繞。
「哦。」小丫鬟微微點頭,默默地跟在葉小釵的後頭,走出內室到了內廳。
「有事嗎?」葉小釵交疊了一雙玉腿,星眸半睜地抬起眼看那服侍在她身側的丫鬟。
「外頭來了一個姑娘。」
葉小釵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來了個姑娘的事。去找嬤嬤談,別來煩我。」
「可是——」小丫鬟咬咬嘴,囁嚅地開口。「可是她不是新來的伶倌,她是要來找沈大爺的。」
「找天放的?!」葉小釵站起身來,兜回內室確定天放依舊沈睡後,她才又回到內廳里。「來的是什麼人?」
小丫鬟搖搖頭。「她沒說,她只是在一張紙上寫著她要找沈天放。」
葉小釵的心沈了沈。來的人會是天放的妻子嗎?听說他的妻子是個啞巴,又聾又啞的啞巴,那樣身帶殘疾的人,會有那個勇氣來怡紅院里,正面挑釁葉小釵的才貌兼備嗎?
「趕她走。」不管來的人是誰,都必須走,她好不容易盼到天放將所有的目光全放在她身上,她不能讓孫家的人接天放回去。
「趕了,可是那位姑娘心堅意決,她就站在咱們怡紅院的門口,是怎麼也不肯離開。我想她今天要是見不到沈大爺,是不可能走的。」
葉小釵整個臉都寒了下來。看來她得親自去會一會那個姑娘家,了解她的意圖。「帶她去牡丹亭等,就跟她說沈大爺梳洗完畢後就過去。」
葉小釵在房里磨蹭了一刻鐘之後,才意興闌珊地走出房門,去那牡丹亭會見那個要找天放的姑娘家。
遠遠的她就瞧見那個縴細的身影,立在滿園的紅牡丹中。那背影陷在蛇紫嫣紅的牡丹花里,更顯得那姑娘的清雅秀麗。不用兜到前頭去看她的正面,葉小釵單從那姑娘的背面就可以認出她是誰。她是天放的妻子,那一天天放摟著她走過她面前時,她也是像這個時候一樣,挺直了腰桿,卓立于天地間,彷佛她的內柔外剛可以挺起一切的風風雨雨。
有時候她是佩服這個叫尹紅的姑娘。她很難相信一個有殘疾的女人,可以如此不自卑,只身前來怡紅院,勇敢地面對她丈夫在外頭的新歡。她就那麼有自信,以她的聾啞可以打敗她金陵花魁葉小釵的美貌?葉小釵走近尹紅,頷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