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是不是?」梅若穎急忙拋下手中的凶器,心慌地用手揉揉他的肩膀子。「這麼晚了,你不睡覺,杵在我房門外干麼?我看見人影,當然會以為是壞人啊,你也真是的,都看見棍子了,怎麼也不跳開?」
她一邊念,還一進幫他揉傷處。「痛不痛?」她對他的關心因為太在乎他的傷勢而傾泄。
楚雲奔晃了晃頭。「不疼。」
「才怪。」她的臉條然垮下。「我敲得那麼用力,你又不是鋼鐵做的,怎會不疼?!」她輕柔的揉一揉,拉著他不避諱地就往自個兒的房里跑。
到了燭火處,拉下他的衣襟,瞧見了他奮張的肌肉紅腫了一大片。
心沒來由地揪得疼疼的。
她氣呼呼的對他吼︰「你也真是的,三更半夜不睡覺,來我這兒干麼?」這下好了吧,被她用棍子打到了,算他活該。
她抬起眼來瞪他,這才看見他的面容有些蒼白。
很直覺的,她拿手去測他的體溫。
是燙的。
「你發燒了!」
他拉下她覆在他額前的手,揣在掌心里,強打起精神,告訴她。「沒事的,你甫擔心。」
「是,我是不用擔心,反正這身體是你的,是死是活根本就與我無關,但你要生病,要受寒大可去別處,別讓我瞧得心煩。」
如果他真要她別為他操心,那他就得照顧好自己,別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杵在她屋外來受涼。
屋外?受涼。
梅若穎的腦子突然清明起來。她條然抬頭,望進他兩眼深邃里。
「你這些天來都沒回房睡覺是不是?」
他別過頭去,回避她的兩眼清澄。
這個傻子,他竟然為了保護她的安危而沒敢合眼,這也難怪這些天來,她總瞧他精神不大好,老是在大白天打瞌睡。
「你這是何必呢?」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所以他便不會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
暖暖的感動襲上了梅若穎的心口,她的眼眶微微地發熱。
這個男人呵,是真心的在乎她。
「你在這等會兒,我去一趟醫館,待會兒就回來。」她拉住篷子的衣襟口,就要出門。
他的手扯回了她。「這麼晚了你要去醫館干嘛?」
「替你抓帖藥來;你不能放任著自己的身子這麼燙著,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佳。」
「我陪你去。」
「不用了。」他都已經受了寒,干麼還要這樣折騰自己。」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讓你獨自出門的。」上一回她受劫的事記憶猶新,他怎可能放任她一個人往外跑。
他的堅決,她看得見。
「好吧,不過你得多披件衣服。」她兜回內屋,拿了件斗蓬給他。
是小了點,但聊勝于無,這件斗篷總能多多少少為楚雲奔遮些風。
※※※
「燙、燙、燙!」在半個時辰後,梅若穎好不容易將草藥熬成汁,雙手捧著碗,卻怎麼也沒料到這剛熬好的藥會這麼燙人。
楚雲奔連忙的將碗給接了過去。「燙著了哪里?」
她的螓首晃了晃。「你快把藥喝了,涼了,藥效可得折半了。」話雖如此,可她卻也怕這藥燙著了楚雲奔的嘴。
她的小臉湊了過去,舀起一匙匙的藥汁,對著碗內吹了吹。
「你小心一點喲,這藥很燙口的。」
他的口就這麼就著她的手,將藥給喝了。
一邊喝還一邊看著她娟秀的臉蛋因為熬藥而被煙給蕙黑了。
他抬手扯著衣擺輕輕的拭去了她臉上的污黑。「下次別這麼忙了。」瞧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從小十指不沾湯水的,這回為了他的病竟親自為他熬藥,這份心意,他心底自是泛著感動,但感動之余卻也有不舍。
瞧瞧這雙小手,為了捧那碗湯藥,此時是紅紅熱熱的。
「等你病好了,收你看護費不就得了,你干麼這麼小氣,連這點銀子都不讓我賺。」她故意將自個兒的辛勞說得輕松。
她熬藥的辛苦若跟他徹夜不眠的守候比起來,只怕是微乎其微,不足為外人道了。
她舀起了一湯匙的藥,又往他嘴里送。
她從沒想過伺候人的滋味竟是這般酸甜。
酸的是他得承受病痛之苦;甜的是,他的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在。
這是一種關心,一種佔有。
只怕,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個有點吊兒郎當、有點儒弱又有點怕事的男人了;但,這又如何呢?
他若真心愛她,這個小男人也是可以變得很英勇的不是嗎?
瞧瞧,為了她,他不也挺起胸膛,撐著一夜又一夜的無眠。
今夜,梅若穎覺得自己實在是好幸福。
※※※
一夜的幸福過後是什麼?
嘗到了情愛之後又是什麼心境?
——是擔心。
梅若穎知道現在的自己處境有多艱難,也知道雲奔若老是待在她身邊,最後終究會受她牽累。
她不要他為她受劫,不要他因為她而有任何的傷害;所以,她要甩開他的跟前跟後。
「你!」一根玉指指上楚雲奔鼻頭。「別跟在我後頭。」梅若穎沖著身後的楚雲奔吼。
這個渾球,他知不知道往前走的路是多麼的危險。
他為什麼就不能安分點,讓人不用老是替他擔心。
梅若穎條然停下腳步,狠狠地回眸,瞪了楚雲奔一計目光。
楚雲奔臉皮厚,硬是咧著嘴角笑。「咱們倆打個商量,你生你的氣,我跟我的路,咱們互不干涉好不好?」
「不好。」她一口回絕。這個時候,他還跟她嘻皮笑臉,真是想把她給活活氣死是不是?!
「唉喲,不能不好啦;我拿你爹的錢財,當然得辦好你爹交代的事,你不能斷我財路,頂多我待會兒走在你身後一尺外,別跟得你太近,這樣總成了吧?」他與她討價還價。
梅若穎怒氣沖沖地覷著兩怒眼看他。
真不曉得他是天生樂觀的性子,還是真不知道事情的重大;不然,都在攸關生死的邊緣了,為何楚雲奔依舊像平時一樣開朗,像是沒什麼要事發生。
算了,不理他。
她扭頭就走。
他急急跟上。「你要上哪去?」怎麼若穎的腳邁向大門外?!
「逛大街。」她要在那個人擠人的地方甩掉楚雲奔,讓自己落單;唯有她落單,那個歹人才能乘機下手。
「逛大街啊!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跟你去逛大街了。」他狀似親匿地跟她手拉著手。
梅若穎又發飆了。「楚雲奔,你的手在干什麼?」
他眨著無辜的眼。「我只是要拉你,沒干麼啊。」要干麼也不能在大白天里,是不是?「我怕我沒拉著你,便會沒法跟上你的腳步,你一眨眼就會「咻」地不見了。」
听著他的謬論,她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跟不跟得上我的腳步是你家的事;你——」手指著她身後一尺處。「就只能在我身後一尺外跟前,不準你踰近一小步,听到了沒有?」她凶巴巴的。
他狀似可憐,怯怯地點頭。
看他這個死樣子,梅若穎就禁不住的又要懷疑;她是怎麼看上這個男人,會覺得他好,而讓他入侵她的心,甚至還深入到威脅楚天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喚!她瘋了。這個男人是她最不屑的懦弱型,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他吸引,甚至為他的安危而掛心。
她應該不要再理他,管他跟在她身後會不會受她牽累,被那賊人逮去;反正當她貼身保鑣是他自願的,她又沒拿把刀子押著他。
他會不會死,是他家的事,她干麼這麼多事?!
梅若穎氣呼呼地暗問自己。
答案只有一個,不管他楚雲奔個性如何的懦弱、怕事,他在她心中莫名地佔有一席之地的事實是不可置疑的,所以,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