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水步搖不領情。
「蠱蛇是你放的?」現在即使靠得再近,她都無法看清他的面容。臉蛋撇向一側,水步搖掙月兌了他的手。
「不!」手指上還殘留著她的余溫,巴圖失神片刻,才連聲反駁,「不是的……」
她拒絕了他的踫觸。
這是正常的吧,畢竟他曾那樣傷了她的心。
「那你沒必要道歉。」水步搖站起身模索著四周,打算離開。
巴圖立刻上前欲攙扶她。
水步搖打掉了他的手,二度拒絕他,絕麗的容顏冷若冰霜。
「南蠻王遠道而來,恕民女不便無法招待。」
她冷淡生疏的話令他心一涼。
「跟我回去!」見她就要從他眼前離去,巴圖情急之下大喊,仍是命令式的語氣。
繡鞋一頓,水步搖徐徐回過身,「這兒,才是我的家。」
他仍然不懂得尊重她,不懂得將她當成一個需要尊重的個體,不懂得溫柔的待人。
巴圖一窒,知道她的話沒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留她。
「跟我回去。」他只能一再重復同樣的話。
「你到底來干嘛?」屢屢听見同一句,水步搖開始感動不耐。
她要的是什麼,難道他一點都不清楚?那還來攪亂她的心湖做什麼?
「我來找你……」被她的氣勢給壓下,巴圖緩聲道。
「你找到了,然後呢?」她語氣咄咄逼人。
「我要把你帶回去。」他說出心中早已堅定不移的決定。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跟你回去?」水步搖失笑反問,就像那日他帶著嘲笑的反問一樣?
憑你?
他可知道,那時他吐出的話听在她耳里,是多麼的令她傷痛欲絕?
巴圖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心只想快點把她帶回去,放在觸手可及的所在,不想再次承受她離去的心痛。
她是想懲罰他吧!因為他曾說過類似的話,傷了她的心。
但是他並不是來討罰酒吃的!要懲罰他或怎樣都好,只是一切都要等他求得她的原諒,她願意同他一起回南蠻以後。
「我收兵是為了你!因為你被人帶走,我千里迢迢的從南蠻找到中原,就是為了把你帶回去。」巴圖字字句句說得激動,努力想解釋,卻又怕她一個勁兒的拒絕。
「所以呢?」水步搖的口吻冷然,無動于衷,內心卻在動搖。
他真的是為了她收兵的?但他明明說過那些話的,那些在他心里她根本不算什麼的話。
「是我錯了!錯在沒能看清自己有多愚蠢,還傷了你的心,最後才發現我不能沒有你!」等到失去才了解不懂把握的痛,他不想再錯下去。
一次就好,那種痛一次就夠了!
這是他第一次認錯。那個從不肯承認自己會出錯,高高在上傲視眾人的南蠻之王,此刻像個小孩一樣對她認錯了。
水步搖動容了。
終于……她還以為永遠沒機會走入他的心房。
「你可知道我是誰?」她問,心里卻害怕听見他喊其他人的名字。
他既然找得到這里,沒道理不知道。
「水步搖。」巴圖毫不猶豫的喚出她的名字,「搖兒。」
听見了,終于他喚了她的名字。
不是玄翠,不是孫儀,是她真正的名字。
「嗚……」喉頭一哽,她想忍住不哭,又無法克制更多的眼淚落下,熱燙的淚水沖淡她偽裝出來的冷漠。
巴圖繼續說︰「無論你叫什麼名字,今生都是我的女人。」他伸手接住每一滴由她毫不保留的情感化成的淚水,然後湊向舌尖舌忝掉。
是咸的,還有苦的和微微甜。
在她的淚中,他嘗盡了她的心思。
「往後,你的淚由我來抹。」令人扭捏的愛語,他毫不猶豫的向她傾吐。
她的淚,是他的;愛,也是他的。
水步搖小手微顫地模索著那張因連日趕路無暇顧及整理的頹廢面容,視線模糊的眼首次映入他的身影。
「你……想通了嗎?」她的語氣終于不再冷漠,眼眶再度積滿了淚水。
他的回答是顫抖著吻上她的唇。
想起自己是多麼愚蠢不願正視真正的感情,情願回到過往的傷心里獨自舌忝舐傷口,也不讓她接近自己的心,只因他害怕再受傷一次,殊不知她才是受傷最深的那個。
「對不起……」千言萬語也無法形容他此刻心中的激動,對她的歉意就算說上千百萬次對不起也無法彌補,但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她又何嘗不是激動得無法言語?
在他的吻里,她嘗到了懊悔和深深的歉意,她懂了,他終于走出往日的陰霾,所以來找她。
「唔……」悶悶的哭聲逸出緊咬的唇兒,在這一瞬間,她原諒他在她心中留下的深刻傷痕,因為也只有他能治愈。
「別哭了好不好……」向來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南蠻之王如今不但滿臉焦急,還慌了手腳地求她。
水步搖澄澈的大眼眼流不止地凝望著他,再沒有一刻如此深切的感覺到他對她的疼愛。
「嫁給我好嗎?」他的話里沒了霸道的命令,只剩懇求。一雙黑眸緊張的瞅著她,害怕再被拒絕。
「你已經有王後了。」她的自尊不容許嫁給已經有妻子的男人,無論是當妾還是什麼。
巴圖眼色一黯,「她傷了你,早就不是我的王後。」
提起這件事,他還是覺得那樣的懲罰太輕了。但是天海告訴他,找回水步搖才是最要緊的事,所以他僅是廢了王後,將她趕出王宮,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長安京找她。
「蠱毒是王後放的……」一直到現在水步搖才知道真相,卻一點也不在意。
身上的蠱斑憶經慢慢消褪,而且也因為這件事才讓巴圖鳴金收兵,追她追到長安京來。
「你……為什麼你會在這里?」她一邊啜泣一邊問。
他可是南蠻之王呀!怎麼能隨意撇下自己的國家,來到敵對的國家里?
「因為你。」巴圖直瞅著她,眼神充滿真切,無認認真,好似一有猶疑她便會懷疑他的真心。
如果說有什麼是可以令他放下攻打中原的重責大任的話,只有她了,他無比珍愛的人兒。
「因為我?」她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戰爭……」
聞言,巴圖挑眉。
「議和了。」為了追回她,他放棄這場為了面子和自尊的戰役,主動向中原皇帝議和。」你不知道?」
「我一直都待在艷城……」她吶吶的開口。
「待在艷城食不知味,夜不成眠,鎮日以淚洗面。」水青絲替妹妹把話說完。
「真的?」嗯,她看起來確實清瘦了不少。
「才沒有!是三姊言過其實。」水步搖嘟起嘴,繼而又有些不放心的問︰「所以再也不會打仗了?」
「不會。」他許下保證。
在他有生之年,中原和南蠻將會和平共處,不是因為和親奏效,而是因為她。
他可不想面對妻子的眼淚和怨恨,所以——
「這樣可以當我的王後了嗎?」她始終沒答應,巴圖可心急的。
小臉瞬間染上比天邊彩霞還要漂亮的紅雲,水步搖難得出現姑娘家的矜持,扭捏害臊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下頭。
「剛才不知道是哪個丫頭還說不想嫁的呢!」水青絲忍不住取笑她。
「三姊!」水步搖嬌嗔。
雨過天青,那雙仍然看不清楚的大眼兒重新注入了光彩。
「接下來你人要面對的是大姊,可沒那麼容易了事。」水青絲整了整臉色,語氣凝重。
水步搖臉色沉了些。
怎麼說都是出身于手執一方霸業的傳奇商賈,她要走,也得問問大姊答不答應放人。
「怎麼說?」感覺到水步搖的擔心,巴圖不解的問道。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因為你們擁有一個優勢。」水青絲說著,又露出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