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直覺,她絲毫不認為巴圖是個好打交道的人。
沒多久就能如此親密,如果再讓他們朝夕相處下去,豈不干脆送入洞房算了?
巴圖眼底的火光越來越熾,只是他背對著她,水步搖沒能看見。
「你和天海還有那個玄翠是什麼關系?」她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
宛如平地一聲雷,打在巴圖的頭上。
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女人會問得如此直接,第一次發現她與玄翠不同的地方──溫柔可人的玄翠是不會如此不顧別人感覺,有話直說的人。
偏偏,她的直言倒也不會令人感到不悅。
「妳很好奇?」巴圖的眼里閃著高深莫測的光芒。
「當然。」她毫不諱言的回答。
從天海的眼神可以輕易的看出對玄翠的不舍愛戀,但是從他……從巴圖的臉上除了濃烈的愛意之外,還有更深沉的恨。
能夠讓兩個男人對她滿心牽念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教她如何能不好奇?
如果他們不能克制自己不把她當成玄翠的話,那至少她有資格了解這三個人之間的糾葛吧。
水步搖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軟坐在椅上,不急著催促他開口。
巴圖緩緩邁開步子,左臉上的火紋雕青映入她眼簾,剛毅的臉龐瓖上那雙神采決然的星眸,使她忍不住輕輕發顫。
他全身上下有著渾然天成的王者霸氣,她無法克制自己不被吸引。
巴圖像是第一次踏進心目中的聖地,步履小心翼翼,深怕破壞了小樓內的任何一樣物品擺設,身形輕巧的穿梭在廳中。
水步搖靶覺的出來,他在猶豫該不該說,但腳步卻沒有遲疑。
圍繞著兩人的氛圍有些僵凝,由他的神情,她猜測他的心思大概又沉浸在回憶中不可自拔。
「這里打掃的很干淨。」清了清嗓,她打破沉默,企圖喚回他的注意。
原本正要撫上窗欞雕花的長指頓了頓,巴圖的眼底掠過被打擾的懊惱,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養下人就是要他們工作。」他輕易把原因帶過。
「這倒也是。」水步搖沒有反駁,「只是若主子不在意,下人又怎會不忘清掃?畢竟這幢小樓已經有五年沒住人了吧。」
突然,她在意起那個名叫玄翠的女人在他的心中佔有多重的位置。
這個天生的王者,絕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這樣的人會對某件事物,甚至是一個人如此在乎,豈不很奇怪嗎?
「這麼說來,中原皇帝所養的下人全是好吃懶做,沒有鞭子抽,不用棍棒打便不會自動做事的愚人?」他知道她想問什麼,可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
這男人嘴真緊。
雖然早料到他不會那麼輕易松口,水步搖還是感到些許挫折。
想他們艷府水家的女人甚少有問不出的答案,尤其是從男人口中,除非……她想起三姊水青絲在面對三姊夫時總是處處踫釘子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該說是皇宮太大了,無法詳細顧全每一個小細節。」她三兩句話駁回他的嘲諷。
「中原的公主都同妳這麼伶牙俐齒?」
就連玄翠都對他畏上三分,偏偏這女人別說害怕了,連一絲尊敬也沒有,更別說用尊稱來喚他,直接你啊你的亂叫。
奇的是,他也沒打算糾正。
「不,我是最特別的那個。」水步搖的語氣狂妄自信,可嬌俏的臉蛋上洋溢著可愛的笑容,柔化了她驕傲的姿態。
敝女人。
巴圖首次撇開玄翠的影子,觀察起這個中原皇帝派來和親的女人。
照理說,通常會被派來和親的公主都有缺陷,不是長得見不得人,就是有不可告人的隱疾,更甚的是早過了適婚年齡。
但是這些「缺點」在她身上一個也看不見,若非她隱藏極好,就是她根本沒有缺點。
有可能嗎?中原皇帝當真如此有誠意?
「妳幾歲了?」或許她只是看起來年輕。
「剛滿十七。」她可是正值花樣年華。
「有病在身?」也許她沒多久就會昏倒。
「能吃能睡,跑跳不成問題。」不是她在說,家里最健康的就屬她。
巴圖微愣,這下完全找不出任何可能性。
水步搖則在心里竊笑。
他問的問題確實情有可原,只不過他不知道事實是──她不是真正的孫儀公主。
巴圖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她未曾卸下的笑顏,不禁對她好奇了起來。
一般養尊處優的公主,在面對別人的羞辱時,有辦法做到同她這般理智不受影響嗎?
「今天的喜宴……」想到羞辱,巴圖正準備提起喜宴的事,卻被她天外飛來一筆打斷。
听他提起喜宴,水步搖立刻想到一件事,「說到這個,是我唱的歌詞不標準,所以你才沒反應?」
巴圖又是一愣。
她到底知不知道今日的喜宴主角原該是她?難道她一點也不在意?不在意他故意娶了別人,卻還要她當座上賓?
她一點也不生氣?
一想到他費心所做的一切完全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更甭提影響她的情緒了,就讓他忍不住怒火中燒。
「妳不好奇我為何要妳當南蠻的巫女?而不是王後?」巴圖垂下眼,專注的盯著五斗櫃,好似上頭的雕花有啥玄機,實則拉長了耳朵不想錯過她的回答。
「因為玄翠是上一任巫女。」這件事天海告訴過她。
她的語氣听來仍是輕松自在。
「不只這麼簡單──」他的語氣有著急切,似乎有種非把她逼入絕境,逼出她怒氣的感覺。
「因為我長得像玄翠,不是嗎?」水步搖仍沒有過于激動的情緒,淡淡然地沒特別反應。
她冷淡的話,令巴圖猛地一頓。
是啊!不管她長得多像玄翠,也不管他是否把她當玄翠對待,她仍然是她自己,泰然處之,不被左右。
只是,她的悠然自若徒增了他的怒火。
「天海告訴妳的。」他的話沒有懷疑。
既然他知道何必多問?水步搖暗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還說了什麼?說他們是如何背叛我,把我當傻子耍?」此刻,他的側臉布滿陰霾,冷冽的氣息如猛虎出柙,瞬間流竄整個廳里。
柳眉微挑,靈動的水眸轉了轉,水步搖思索著他們三人的關系。
看來是天海和玄翠背叛了巴圖。難怪天海在面對巴圖時,除了怒意,總會下意識的閃躲巴圖的眼神,氣勢也不如巴圖來得理直氣壯。
「這不是重點,你快點告訴我沒有被歌曲感動的原因。」她用自己歌聲失利的事轉移話題。
適才是因為沒機會問她才會覺得無所謂,現下巴圖自己送上她面前,不問清楚她絕對會夜不成眠。
不是重點?
她認為那首祝福的歌曲才是重點?
「妳可記得自己遠從中原到南蠻來為的是什麼?」再不提醒,她大概真的會以為自己是來參加別國國王的婚宴。
水步搖先是一陣困惑,然後才慢半拍的想起自己現在是假扮已經病死的孫儀公主。
「和親。」她道。
事實上是來挖黃金。她把真正的目的藏在心里。
「嗯哼!」巴圖哼了聲,臉色沒有好過。
他發現自己模不清眼前這女人的思考模式,也搞不懂怎麼做才能讓她出現在意的神情……至少是在乎他希望她在乎的事,而不是那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你還沒回答我。」她不死心地催促他。
巴圖差點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想讓我感動,妳還差得遠呢!」劍眉倒豎,巴圖看上去好像地獄來的惡鬼。
看來真的是因為她的南蠻語發音不標準,才會無法令他引起共鳴了……等等!不對呀!那其它臣子為何會被她給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