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只答應代替病死的公主代嫁過來──一段時間,既然南蠻王對她沒興趣,這件事情就作罷,哪知她又誤打誤撞的成了南蠻王的巫女,所以才會坐在南蠻王身邊,一同參與這場喜宴。
「六當家隨意唱吧。」和親官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
據聞艷府水六當家有副天籟嗓音,還會定期入宮唱給皇帝听,這回踫上的難題應該可以輕易的迎刃而解吧。
坐在她另一邊的天海,目光淡然的掃過竊竊私語的百官們,「我想他們也不在意您會不會說南蠻語。」
「她真的會嗎?」有人這麼說。
「說是巫女的轉世?只是長得像上一代的巫女罷了!」有人嗤哼。
「听說是從中原來的和親公主。」終于有人的「听說」比較正確可靠。
「明明今日是兩國聯姻的日子,可王上卻說她是巫女轉世,讓她以巫女的身分參加。」另外有人附和。
「那王上豈不是故意在和親公主面前娶了一位出身低賤的女子當王後?」
「看來王上非常討厭她呀!」每個人心中閃過同樣的結論。
說是竊竊私語,其實音量足夠傳進水步搖耳中。
那些話不用和親官翻譯,光是他們鄙夷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們有多瞧不起她。
如此一來,她更不想讓別人看輕了。
想她水步搖在外人眼里雖然調皮了些,難搞了些,但她有個不知道該算是缺點還是優點的個性──不服輸。
「天海,你應該知道怎麼唱吧?」揚起自信滿滿的笑,她問向面無表情的天海。
黑眸閃過了悟,天海頷首。
「你教我。」她道。
于是天海移動身軀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聲吟唱著她所不懂的語言;而四周仍是帶著敵意的訕笑。
驀地,水步搖貝起一抹無瑕的笑容。
嬌媚的臉上浮現自信與高傲,水女敕飽滿的唇兒輕啟,聲音如黃鶯出谷,清脆婉轉的動人歌聲,忽高忽低,隨著古老的音律起伏著,很快便掌握了整個空間的氛圍。
許是對音律敏銳,她幾乎和天海唱得一模一樣,無論是曲調的高低,音準全都分毫不差。
所有人不是痴迷了,就是听傻了,如此天籟美音,听了令人渾然忘我,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天海唱一句,她跟著唱一句,嘴角隱隱浮現出一抹自負的笑容。
哼,她就是等著看這一幕。
滿足于其它人對她歌聲的崇拜,水步搖移動視線掃過每一張臉,驀地,一股深幽視線感直直朝她射來。
她知道是誰有能力迸射出如此強烈的目光。
垂眸再抬起,水步搖不疾不徐的對上他──今日大喜的南蠻王。
大廳的主位上,一個身材偉岸挺拔,寬廣的肩,厚實的胸膛,兩臂結實得彷佛能撐起天,兩腿長而堅實得似能踏開地的男人霸氣十足的端坐在椅上。
剃銳的劍眉,過于剛直的鼻子,不夠豐滿的鼻翼,抿薄而冷硬的唇線,以及深不見底的利眸,巴圖剛毅俊挺的臉上布滿了寒霜。
瞬間,她清楚了一件事。
不夠,還不夠。
無論他人如何陶醉于她的歌聲中,這個最應該被她感動、祝福的人,別說臉上了,連眼中也無絲毫笑意。
說他看著她,倒不如說是用瞪的。
他,冷漠得像是未曾听見她的歌聲。
沒道理呀,她的歌聲可是無人不贊賞,連職業的歌伎都甘拜下風的,偏偏他一點也不在意!
水步搖在心里越想越困惑,歌聲出現微乎其微的不確定。
「夠了。」巴圖足以凍結大地的嗓音,冷冷地打斷她撫慰人心的歌聲。
原本陶醉在她歌聲中的眾人,全畏懼于巴圖散發出的氣勢,誠惶誠恐地撲跪在地。
「王上請息怒!」恐懼的顫抖求饒出自每個人口中。
只剩一個人還站著。
水步搖傻了。
可能嗎?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她歌聲沒反應的人。
「六當家,您快跪下呀!」和親官跟著趴伏在地,一邊不忘拉著水步搖的衣角,要她識時務些。
彬下?
連在自己國家的皇帝面前,她都享有免下跪的權利,憑什麼到了這兒她要朝他行大禮?
斑傲的自尊心作祟,水步搖說什麼也不跪。
狠戾的隼眸直直射向她。
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被深深震懾、逃不了的感覺又浮現她心里。
這次,她不確定微微顫抖的身軀是否出自于害怕,白玉般的小手偷偷擰了大腿一下,不讓自己逃避他的眼神。
她瞪著他。
巴圖凶惡的眼色依舊,卻悄悄地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
末了,他拂袖而去。
水步搖沒察覺自己大大松了一口氣,但她確定不會忘了他臨走前那雙陰鷙的眼。
*****
那女人在想什麼?
巴圖面色陰沉的離開婚宴會場,行過一座連著一座樓房的屧廊,回到自己的寢樓。
那是一幢飛檐上盤旋著金龍的五層樓房,也是南蠻王的住所──龍閣。
褪去一身赤金色的喜服,他一路摘上過多的配件,然後將自己重重摔進廳中披著虎皮的檀木椅上。
那個女人……那個長得像極了前任巫女玄翠的女人!
那個他愛上卻背叛了他,和他的下屬暗通款曲的下賤女人!
即便知道孫儀不是玄翠,但那張如出一轍的柔美臉龐還是令他忍不住心里的恨意,更忘了她不是玄翠的事實,只想要狠狠的報復、傷害她。
不過,就算他故意在她面前娶了個身分低賤的女人,故意將她當成玄翠看待,硬要她成為他的巫女,她似乎都無動于衷,那雙璀璨明亮的媚眸中,閃爍著饒富興味的光芒,彷佛把一切都當成是一場新奇的游戲,自在的徜徉其中。
甚至和天海有說有笑,還用天海教她唱的歌來祝福他的大婚。
一想到他們兩個交頭接耳,狀甚親密的模樣,即使理智告訴他,那不是玄翠,但那似曾相識的景象仍令他妒火中燒,整個人只剩下怒意。
「妳不會是我的王後。」
她沒有反應。
「我要妳成為我的巫女。」
這次她動了動,抬手壓下隨風飄揚的發絲。
「行,但是我要他一起出去。」她嘴角綻開如花的笑意,眼里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巴圖回憶那時她要他連天海一起放出來的情況。
他答應她了。
看到那張神似玄翠的臉,不知怎麼地,拒絕的話梗在喉頭,就是無法一吐為快,反而答應了她。
「該死的!」粗厚的掌心一個使勁,掌下的扶手應聲而斷。
巴圖面色陰沉,眼底沉澱著濃濃的恨意。
她不是玄翠!
包該死的是,他卻不能不把她當作玄翠來看待!
*****
婚宴被迫中止,水步搖、天海以及和親官被帶離大廳。
經過一座座連接各樓房的屧廊,他們在奴僕的引領下,被帶到一座小樓。
抵達小樓之後,僕役一聲未吭徑自離開。
「六當家,真是太感激您了。」
和親官直慶幸自己好運踫上了艷府水六當家,才能夠化險為夷,雖然婚宴的結尾有點糟糕。
水步搖擺擺手,不甚在乎。
她是來找黃金的,能夠直接進入這個國家的王宮對她來說不無好處。
「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讓六當家順利離開南蠻了。」
「離開南蠻?」
听出她話里的質疑,和親官微皺起眉,「是啊,難道六當家想一輩子留在這里嗎?」
他們當初就說好了,讓水步搖假扮病死的公主,之後再想個辦法讓她逃出去,永遠不再回來,也能讓她平安不會被找到。
「當然不想。」水步搖縴細的指頭漫不經心的滑過桌面,然後又將指尖湊近眼前仔細的瞧。
「所以呢?」和親官不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