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朝康大嬸說︰「你先退下去,讓我想一想。」畢竟十萬兩不是一個小數目,她得想想是要重金聘請繡工,還是要賠那十萬兩。
大伙看當家主子都已面如死灰一般,每個人都很識趣地退了下去,獨留下莫總管。
招雲的眼瞄了瞄莫總管,見莫總管是滿臉的愁雲慘霧,她也知道他所要稟告的事不會是件好消息。
「莫總管,倘若你要說的事是件小災難,那麼我授權給你,讓你全權處理,你說如何?」
「是的,大小姐。」莫總管畢恭畢敬地回答招雲。「但,小的要稟告的事並非一件小災難。」
听到這,招雲直覺得自己的頭頂上是烏雲密布,恍如天降橫禍般。「不是小災難!」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比賠了十萬兩的事更悲慘的嗎?
老天!她似乎又看見蘇家牌匾已經晃呀晃的,垮了半邊的景象。
「說吧,咱們鋪子里又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月中旬,柳州一帶下了場豪雨,咱們上個月投資的木材全泡了水。」
招雲單手支著頭,一副體力不支的模樣。「又賠了多少?」
「木業是咱們蘇家的經濟大脈,咱們所有的船只全抵押在上頭。」莫總管盡量回答的委婉含蓄。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蘇家是虛有其表的空殼子了?!」
「是的。」莫總管不得不據實以告。「我想大小姐若是不想想辦法,那麼樂王爺那十萬兩,咱們恐怕付不出來。」
也就是不管怎麼樣,蘇家都得敗;差只差在她是要保住蘇家這個空殼子,還是要讓那個仗勢欺人的樂王爺接受她們蘇家。
老實說,對于這兩個結果,招雲都不是很滿意。
蘇家是老太君生前交給她的,她沒辦法創業就已經很對不起老太君了,此時,她怎能連守成都做不到!
「大小姐,小的有個主意,不知道可不可以?」莫總管欺向前向招雲獻計。
「說來听听。」
「大小姐不妨去跟孫家或是季家商量一下,我想基于小姐你與孫夫人、季夫人的交情,季、孫兩家應該會幫咱們度過這個難關。」
招雲搖搖頭否絕了這個提議的可能性。
「青衣和玉庭少爺為了尹紅的事到現在夫妻倆還在鬧脾氣,我不能拿這件事去煩擾青衣姊姊。」
「那,季夫人那邊呢?」
「紅袖和樓二爺打從三月就上京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呢!」更何況,招雲知道縱使今天青衣與紅袖能幫得了她,那麼下次發生事情時,是不是又要她們倆再來幫她解決這一切呢?
不!不行。既然她當初接手了蘇家的一切產業,那麼她就該獨立承擔這一切,她相信她會有辦法解決這件事的。
招雲在大廳內來回踱步。她思索著這樂王爺的十萬兩必須還,而她們蘇家卻因為木頭全泡了水的關系而沒有那個經濟能力來償還那筆龐大的費用……木頭……船只……抵押的船只。
招雲突然轉身,好興奮地拉著莫總管的手,說︰「莫總管,你想倘若有人買咱們的船只,那麼咱們這次的危難是否可以度過?」
「咱們的船有百來艘,如果全賣掉的話,差不多可以獲得……」莫總管在心中小小盤算了一下。「差不多可以賣個千萬兩黃金的價錢。」
黃金!「太好了。」她實在是太聰明了。「有了這千萬兩的金子,我還怕還不了樂王爺那混小子的十萬兩銀子嗎?哼。」招雲逕是得意著自己的聰明睿智。
莫總管不得不潑醒主子的美夢了。「大小姐,在這一代,沒有人有那個能力一口氣可以買下百來艘的船只;再者,倘若真有人有那個能力,那麼——他買下百來艘的船只又有什麼用處呢?」
招雲揮揮手,要莫總管別操心。
「找主買貨的事由我來操心,您還是幫我打听看看,咱們的船只當初抵押給別的錢莊時,共抵押了多少錢?我要知道正確的數字,這樣才好跟買主商議。」
招雲昂首闊步地走出大廳,她的嘴角漾著一抹滿意的笑容,突然之間,她覺得她與蘇家的前景是一片光明,無限美好,當然門匾是穩穩當當地掛在大廳上。
從明天起,她就要到各個碼頭去尋找買主。
嗯!加油!一切都沒問題的。招雲為自己打氣著。
而跟在招雲後頭的莫總管不停地搖頭晃腦。
他覺得大小姐實在是太樂觀了。
她怎麼會以為在蘇州一帶會有人有那個能力買下蘇家所有的船只呢?
※※※
一艘巨大的大船停泊在有著天然屏障的海灣里。
大船的帆已收攏,海欄邊,聚集了一群光果著上身的男人,他們古銅色的結實肌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透顯著一股陽剛之氣。
海灣內十分的靜,除了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和幾聲海鳥的鳴叫外,就再也沒別的聲響了。
避天翼站在「天翼號」的船舷上頭,半眯起銳利的眼眸,注視著前方的海浪。
浪波輕搖著帆船,沉靜地引誘著船及船員們進入一種虛假的安定中。
在船的遠處漂浮著一團詭異且帶著不祥預兆的海草,透出海域的神秘面紗。
船員們看著前方那股潛伏在寧靜中的不安。
好半晌,終于有一個人打破寧寂。
「天翼,看這天色,‘天冀號’不適合再啟航。」船上的大副指著天空中的那抹紅光說。「那樣的紅光意味著麻煩。」
天冀眯著眼抬頭望向天空的那抹夕照。
夕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浸入燃燒的地平線上,並在船的風帆上投射出白熱的光亮。
紅光意味著麻煩!
而「天冀號」在經歷了昨夜的那一場風暴後,現在是連一場小風災也承受不了了。
看來他們勢必得先靠岸,修補好「天冀號」後再啟航,不然,海上的風暴會將他們吞噬在這遼闊的海域里。
「天行,咱們離最近的城鎮有多遠?」天冀頭也不回地望著海面上那抹沉靜,心里正估量著這場暴風雨會來得多狂烈。
舵手範天行知道他的好友在擔心什麼;一向喜好雲游四海的天翼此時只怕臨近的城鎮沒有一個鋪子可以供給他所需要的零件,讓他修復「天翼號」。
天行拍拍天翼的肩頭。「你別擔心,據我所知,蘇州城中有一家很大的造船廠,我想那里會有‘天翼號’所需的零件。」
大副古嘯風听到天行的建議後,開始摩拳擦掌,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太好了,在海上漂流了三個月,現在終于可以下船走在結實的陸地上,這實在是一件令人興奮萬分的事。」
天行轉頭戲謔好友。「不是吧,你開心的該是你終于可以下船喝喝花酒,狎狎妓吧!」
二十幾年的朋友了,嘯風的風流性,他還能不清楚嗎?
「嘿!你別淨是說我,難道你就不懷念那種香醇美酒的味道,難道你就不想念軟玉溫香抱在懷里的感覺嗎?」
「想是想,可是就沒你來得想。」
他們三個人當中就屬嘯風最,又最愛喝酒。
「人家天翼風流歸風流,可沒像你一樣饑不擇食,看到女人就上,你還真不挑啊!」
「不是我不挑,而是女人們在我眼里都是一個樣,那挑與不挑又有什麼差別呢?」
嘯風還是覺得他的不挑不是饑不擇食,而是他對女人一視同仁的公平。
天行、嘯風的對話終于引起天翼的注意力,他緩緩地回過頭,望著兩位至交。「你們兩個在大白天就談這些,不嫌太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