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見過有哪家的丫鬟是像招雲這麼好命的,不像來人家家里當丫頭,倒是來蘇府當千金大小姐似的。
成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沒事之余,下人們還要哄著她開心︰這樣的丫頭,比尋常人家的閨女來得好命,她也想當吶。
「梁紅袖!」招雲氣了,手插上了小蠻腰,鼓著兩腮,氣呼呼的。
「干麼?」紅袖依樣畫葫蘆,學招雲將手插在腰間上,鼓著腮幫子。
要耍脾氣,誰不會。哼!
哼!
兩人別過臉,是哼過來又哼過去的,看得青衣直覺得好笑。
這兩個丫頭,怎麼總像是長不大似的,這才好了一會兒,怎才須臾的時間,又鬧起來了呢!真受不了她們倆。
「好了,好了,誰的差都不是閑差,就我的差事最閑了;每天要打理府里上上下下幾百個人,舉凡調度、用急、發餉,有事沒事還要調節你們兩位大小姐的爭鬧,這府里,說來就真的我最閑,才會招惹你們這一大一小。」青衣沒好氣地睨了那兩個大小氣筒一眼。
只見小氣筒招雲又來拉她的衣袖了。「下次不敢了。」
又來這一套!十幾年來,招雲就會來這一招,就連說詞都一樣,「下次不敢了」,下次!下次她還不是照犯不誤,照樣跟紅袖吵得面紅耳赤的。
「你們啊,像是前世冤家。」青衣一根縴細玉指點上招雲的鼻頭,又去招惹紅袖的粉頰。
對于這兩個小妹妹,她是一樣的疼愛。
招雲又冷哼了。「我才不是她的前世冤家呢,她的前世冤家是——」
「你還說!你還說!」不用招雲開口,紅袖就知道招雲是要說誰了。「你再說他的名,你說我日後還理不理你。」
「青衣姐姐,你說,她這會兒是連‘他’的名都不許別人叫了呢。」招雲照樣不理會紅袖的恐嚇,依樣揶揄著紅袖的痛處——季雲樓。
「陸招雲!」老戲碼不到一刻鐘又重新搬上螢幕。
「干麼?」這會兒出來的人是蘇府的老太君,青衣連忙趕上去挽扶著主母。
蘇老太君口吟吟的分別瞧說了紅袖和招雲一眼。「怎麼,今兒個又是為什麼事鬧翻了?」
「還不是‘叉’二爺。」
「誰是‘叉’二爺?」老太君回眸問青衣。
青衣笑著回答主母的問話。「不就是樓二爺嘛。」
「雲樓那小子何時改名叫‘叉’來著?」
招雲撇撇嘴,回答著︰「還不是紅袖不準我們叫樓二爺的名字。」
「是嗎?真的這回事嗎?紅丫頭?」老太君滿含笑意地問紅袖。
紅袖雙手無措,直攪著手絹兒,不自在地問口︰「哪有這回事,是剛剛跟招雲鬧著玩的罷了;紅兒怎敢去改爺兒的名呢!」
「亂講,你剛剛就——唉喲!」紅袖踩到她的腳啦!
招雲柳眉杏眼瞪上紅袖,紅袖又補了一腳給她。「對不起,對不起,踩到你的腳了!疼不疼?痛不痛啊?」紅袖佯裝關心地靠近招雲,挨著她的身邊,小聲地警告著,「你不要亂講話,不然,我鐵定要你好看。」
招雲伸一個懶腰,雙手差一點點就打到了紅袖的胸部,幸好紅袖眼明手快,只踫到她的手肘。
招雲打到了人,還裝傻地說︰「唉喲,對不起對不起,差點打到你那里,害你差點變成諸葛四郎的好朋友——‘真平’。」
「你!」
青衣對紅袖、招雲使了個臉色要她們倆別鬧,再鬧下去,就真的要讓老太君看笑話了。
看到青衣板起了臉來,紅袖這才暫且饒了招雲,不再與她鬧。
「老太君要我們來,是有事吩咐,還是有事差遣?」
蘇老太太笑了一臉的得意,她說︰「都不是,是我那個嫡長孫要回府來借住些日子。」
「嫡長孫!」招雲眼珠子一流轉,驚詫地問︰「是玉庭少爺!」
「對,就是玉庭那孩子。」蘇老太君笑口吟吟,開心得合不攏嘴。
最近,也不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前些日子才回來一個外孫,這會兒又回來了一個嫡長孫。說來,老天爺準是听見了她的心聲,要她的孫兒們回來走這麼一遭,看看她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家。
只是——「玉庭這孩子一回來,我還在想這會兒該是找誰去他身邊,服侍他比較好呢?」老太君昂頭詢問青衣的意見。
而青衣卻精神恍惚,對老太君的問話置若罔聞。她的整個心思全飄向「玉庭少爺」要回蘇府一事。
他就要回來了!回來干什麼呢?
唉,傻青衣,他回來,當然是看他祖女乃女乃啊!難不成,你以為他這趟回來,是專程來看你的嗎?
他一個名門少爺,又怎會將你一個小丫鬟掛在心頭上。況且,他回來蘇府,又不是頭一遭,你也不是這幾年來第一次見到他,那你還有什麼好怕他回來的呢?
「我去。」紅袖自告奮勇。
「你有病啊!你去!」招雲沒事又去招惹紅袖了。「你去了玉庭少爺那,樓二爺那里誰去啊?」
「你啊,你不是一向老愛樓二爺長、樓二爺短的嗎?差你去服侍他,省得你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他。」
「嘖,我才不呢。」她又不是不想看戲了說,去頂紅袖的缺,那以後找誰跟樓二爺斗嘴啊!「我寧可去服侍玉庭少爺。」
「青衣,你說這事該怎麼辦?」老太君依舊以青衣的意見為意見。那兩個丫頭老是斗嘴,做事不牢靠。
青衣收回了飛去的魂魄,避開老太君的目光,開口說︰「我看,就招雲去服侍孫少爺,樓二爺那,依舊由紅袖服侍著吧。」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是擺不開季雲樓那個討厭鬼。紅袖板著臉,控訴著青衣袒護招雲,老是隨著招雲鬧。
「你這樣說換就換,樓二爺那不好交代啊。」
「換掉我,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有那個閑情逸致來說‘不’。」紅袖嘟囔個嘴,壓根就不信季雲樓會留下她。
她與他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差走了她,那個討厭鬼說不定還會放鞭炮來慶賀呢。
「這可不一定。」花廳內,突然走出一名男子,身著白袍,一身爾雅。
他的眉過細、眼過于狹長,肩不夠寬闊,腰過細;但是,該死的,這樣的「過于」與「不夠」竟造就他的另一番英挺來。
季雲樓全身上下盡是風情,五官精致好看,扮女子樣準是個大美人,但身為男子,他卻也煞是好看得緊。
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給了季雲樓一個好家世,又給他一個好相貌,讓他成天靠著那張容貌,招搖于每一名女子之間,流連忘返。
紅袖討厭那張臉,討厭他勾著眼徑是盯著她瞧的模樣。她板過身子,不瞧那張令人生氣的臉蛋。「怎麼個不一定,您樓二爺倒是說說看。」
「我不換丫頭。」雲樓眉眼含笑地開口。「我只要你梁紅袖姑娘來服侍我。」
紅袖氣極了,兩只杏眼圓大地瞪上雲樓那愛笑的眉與目。「你有被虐待狂,還是怎麼地?干麼還要我這個討厭鬼來服侍你?」
「我不覺得你討人厭啊。」雲樓的嘴角還是勾著那抹令人怦然心動的笑,睇睨著紅袖瞧。
紅袖的眼對上那抹笑,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要死啦!他干麼用這樣的目光瞧她!
不要臉的臭男人,就曉得用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蛋來誘拐她們這些善良、無知的良家婦女,哼,她梁紅袖才不上他的當哩。
紅袖咬住下唇,穩住心跳,忿怒的眼迎向那眉開眼笑的臉。「你不覺得我討厭,但本姑娘就不高興服侍你,我要換人。」
雲樓一身的權威被人挑釁了,他卻依舊不改那副春風拂面的笑臉。「紅袖姑娘似乎是忘了自個兒的身份地位了,這主子下了決定的事,可不是你一個做丫鬟的說不要便可不要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