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琥的語氣又怒又妨。他實在不曉得為何首領俘虜一個人質,卻要替她把轎子給搬過來,簡直太順著這個「人質」了吧!
「喔!對喔!」老崔和老喬齊聲合奏,這才想起從昨日起船上多了一個女人。
「雖然首領說要拿這姑娘當人質,可有個女人在船上總是令人感覺毛毛的……」迷信的老喬對于讓水珍珠留在船上一事持反對票。
得到支持,王琥如逮到機會般開始大發牢騷︰「就是!明明是個人質卻什麼也不用做,喝茶有人倒,好吃的她先吃,又有人伺候,早先還嚷著要睡床,簡直把這里當她家了!」
般清楚,他們可不是被雇來照顧她的!
「可是首領說的也沒錯,如果交貨時發現她少了什麼,價錢肯定會降低呀!」老崔則是站在滄瀾那一邊,只要首領說什麼,他便沒有意見照做。
「她是人,不是貨!難不成和艷府水家談判的時候,他們真會派人去數她掉了幾根頭發嗎?」王琥罵道。
老喬想了想,像是在說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般,低聲道︰「要不,咱們悄悄把這轎子扔進海里?」
「扔進海里……」王琥本想破口大罵,但想一想的確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要怎麼跟首領解釋?」
老喬被問倒了。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既然首領說要留著就留著吧。」老崔試著打消他們倆的念頭。
「啊!我想到了,就說轎子被不知道的人當廢柴拆掉扔進海里了!」老喬根本沒把老崔的話听在耳里。
「連人帶轎嗎?對,首領絕對會相信……才有鬼!」這明顯是個藉口,還不如打死不承認來得好。
「咦?不好嗎?」老喬一臉呆相,壓根不像會想出多聰明的謊。
王琥斜睨了老喬一眼,無奈地搖搖頭,「期望你的我是呆子。」
「不然呢?大副有好意見嗎?」老喬撇撇嘴,反問。
「嗯……」王琥雙手抱胸,沉吟片刻,「沒有。」
老喬白了王琥一眼。
「咳、咳。」
正當三人無法就如何處理這頂轎子達成共識時,由轎子里傳來了一個細微的咳嗽聲。
三人互看著彼此交換個眼神。
「你們……有听到什麼嗎?」老崔問。
「我不確定你們听到了什麼,不過這種危害他人的計謀,最好還是不要在本人听得到的範圍里說,如何?」水珍珠細細軟軟、听起來無害的嗓音由轎子里傳出。
老喬和王琥啞口無言,本來想說趁她還沒醒,連同轎子偷偷把她丟進海里的,現在給他們一吵,她倒是醒了,還听見他們的計謀,麻煩變得更棘手。
「呃……」三人發出不知所措的單音。
眨眨朦朧的眼,已經躺在轎里睡了一天的水珍珠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才優雅的步出轎子。
瞥了簡陋的船艙一眼,擰起眉,她找了個勉強稱得上是椅子的木桶,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仔細擦拭過上頭的灰塵後,才款款落坐。
她不開口,另外三人也傻了眼直瞅著她。
撇開忌諱不說,像水珍珠這身氣質尊貴不凡,一瞧便知是出身良好家世的姑娘,可不是隨處可見,直教人看失了魂也甘願。
水珍珠眼里沒有他們的存在,眼不興波,面無表情,只有在瞥見身前那張污漬髒得嚇人的木桌時,眼里閃過明顯的嫌惡,再度抽出帕子擦干淨眼前屬于自己的範圍,同時在心中不住埋怨。
又髒又亂,光線微弱,空間狹窄。
唉,她突然發現自家的船實在是好太多了,還好硬拗那個男人把轎子給帶來,否則要她住在這種環境絕對會像身上有幾千只小蟲子在爬,不舒服。
「茶。」扔掉髒了的帕子,水珍珠終于開口。
「嗄?」三人同時一愣。
「快上茶,難道要我自己來嗎?」媚眼一眯,她心高氣傲的問。
「茶……喔,馬上來!」老崔將油燈隨手一擱,當真去替她張羅。
餅了一會兒,一杯茶水送到她面前。
水珍珠看也不看一眼,「先把杯子洗干淨。」
要命,這船上有任何一個角落是干淨清潔的嗎?待在這船艙里,她覺得自己都快病了。
「是、是。」老崔趕忙替她洗杯子,但杯身上都是陳年頑垢根本洗不掉,于是他又找了一個比較干淨的木杯,再用力清洗一番,才將杯子重新送到水珍珠手中。
睨了眼木杯里的水,她又說︰「我要的是茶不是水。」
「茶……」老崔想了片刻,才想到之前打劫的官府船上有搶過茶葉。
「笨老崔!吧嘛听她的話?想喝茶不會自己去倒呀!」王琥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是你泡的嗎?沒事就給我閉上你的嘴。」水珍珠伶牙俐齒的反駁回去。
王琥氣得語塞,一跺腳別過臉不願再搭理她。
口頭上逞了威風,她郁悶的心情終于舒坦了些。
唉,莫名其妙被當成人質,又斗不過那個有著大海一般名字的男人,現在能夠氣煞王琥,總算出了口怨氣。
「還杵在那兒做什麼?快去泡茶呀!」睨了眼動也不動的老崔,水珍珠催促著。
又是一陣慌亂,從未泡過茶的老崔端上茶之後,她早已耐性盡失。
這是茶?茶葉還留在杯底的茶算哪門子的茶?
母親娘家為南方富有盛名的茶商,水珍珠從小喝的便是上等的好茶,對于泡茶的方式更是講究,如今端上眼前的竟是這等令她不明所以的茶,她當然會不高興。
「這種難喝的東西你也敢端上來?」
平時若沒事便像只不愛理睬人的小貓,可一發起脾氣來媲美猛虎的水珍珠端起茶杯,眼看就要把茶給倒掉。
「倘若你真敢倒,就是舌忝我也會要你舌忝干淨。」
低沉少啞的嗓音突如其來的打斷她的動作。
呿!又是他。
水珍珠翻了個大白眼,不用多想也知道來人是誰。
「我就是要倒,怎樣?」唇畔勾起一抹諷笑,她手一傾,杯里的水傾流出杯口。
倏地,一條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影竄進她的眼簾,粗厚的手掌包裹著柔女敕的柔荑扶正,原本溢出的水竟毫無半滴落地。
溫熱的掌溫透過兩人交疊的手傳遞過來。
怦怦!
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腦子里有股暈眩的感覺。
也許是四周圍繞著怨靈邪鬼打轉的關系,她的體溫向來很低,而他身上的溫暖正是她所向往的。
這女人是雪做的嗎?手怎麼會這麼冰冷?綠眸微眯,滄瀾下意識地收緊掌心,猶不忘問︰「你真的想舌忝?」
水珍珠一愣,帶著磁性的聲音瞬間攻入她的心上,引起一陣顫動,深深的餘韻在蕩漾著。
這陣心顫的頻率是怎麼回事?
「你……」明眸愣愣地望向他,她像只迷失在和煦陽光里的貓兒,只想懶洋洋地躺在日光下曬太陽。
滄瀾微挑眉,等著她接下來的話,沒發現她神情有異。
唔,好溫暖。
迷茫的視線向下,呆呆傻傻地望著那雙比她大上許多,黝黑又粗厚有力的手掌。
源源不絕的暖流不斷流入她體內,趕走了虛寒,向來沉重的肩頭輕了些,總是彌漫著一股陰影的眼前仿佛撥雲見日般清晰許多。
「你在干什麼?」
「嗄?」直到滄瀾略帶不悅的語氣竄入耳里,水珍珠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抱著他。
目光茫然的掃過老崔和老喬驚愕的神情,王琥張大得可以塞進一只鴨的嘴,小臉驀地染上一層緋紅,水珍珠故作鎮定的抽回手,往後退了幾步。
「哼。」為了掩飾尷尬輕哼了聲,她隨口轉移話題,「距離下一個停泊的港口還有多遠?」
她怎麼了?怎麼會去抱著一個稱不上熟悉的男人?而且對方還是俘虜她的海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