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完一圈,最後是小妹瑩自己回答。
「我的答案跟你們不一樣。」目光掃了眾人一遍,她悶聲笑道︰「嘻嘻嘻我兩個都選、兩個都要!」
「、!」
「」
看來,女人間的戰爭這下子是免不了。不過,在眾小妹的理想情人票選里,唐諾和查銘暉的對決已經有了明確結果——
五比一,查銘暉以壓倒性的票數勝出。
屬于化妝室里的笑談雖不會傳出,但情勢如何,事務所的律師們都是在行的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唐諾。
「阿諾,你會不會覺得新來的那個小子太猖狂了點?」易凱捷是唐諾同校系的學長,長了唐諾兩屆,同樣也在晉遠工作。
唐諾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你沒發現,從女職員到小妹,沒一個他不巴結的,看了就讓人覺得惡心。」易凱捷不屑地嗤道。「尤其是那些小妹們,太容易被收買了吧?現在好啦,只有查大律師的事情是事情,我們其他人的都是屁。」
人在氣頭上,連說話的形象都顧不得了。
前一陣子,他有份文件就這樣被擱置了兩天,雖然趕在期限內ok了,但和查銘暉一交代工作馬上有人自告奮勇的高效率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讓他不滿的情緒狂升,到今天終于徹底爆發,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定跑來唐諾這里發泄。
「學長,只要沒耽誤到事情,應該沒什麼關系吧。」唐諾沈穩地說。
「可是以前不會這樣,是那小子進來事務所以後才變成今天這種情形。」易凱捷的怒火仍然燒得旺。
不,以前並非沒有這種情形,只是,沒那麼明顯罷了——唐諾心里這麼想,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人際關系的互動,本來就有「不公平待遇」的存在,像查銘暉這種待人處事的方式必然會擴大、突出這當中的差別,也更容易招來同僚的怨憎。當初,他就是預見了今天的情況,所以在分寸拿捏上格外謹慎哪!
易凱捷叨叨述說著對查銘暉的種種不滿,內容甚至涉及對他工作能力的質疑等等。唐諾听著,僅僅听著,沒發表自己的意見。
「總而言之,查銘暉根本不適合待在晉遠。」漫長的抱怨和指摘後,易凱捷做了總結。「阿諾,你說是不是?」
咳,誰說女人心眼小呀,其實,男人也有計較的時候,只是計較的場域不同、性質不同而已。「這是老板操心的事,我們兩個都做不了主。」唐諾應得簡單,言語間,小心地將自己從其中抽離。
「唉,你說得沒錯啦,薪水是老板付,他留不留與我們沒關系,最多就是‘爽與不爽’的區別。」
唐諾一笑。「學長,當你想到每天做不完的公事多個人來攤時,所有不爽都會煙消雲散了。」
易凱捷怔了下,然後呵呵笑著起身,手往唐諾肩上一拍,就是熱呼呼的稱贊道︰「阿諾,經你這麼說,查銘暉總算有他留在晉遠的價值了。你果然是個好律師,想得夠清楚!」
「學長,你不也是?」
「當我想到要養家活口的時候,就是了。」律師這行實在太操了點,若非薪水實在不錯,他還真想轉換跑道。
「譬如,現在?」唐諾打趣問。
「唉,是的,現在。」隨意擺了擺手,易凱捷說。「該回去工作嘍。」
當辦公室里獨剩唐諾自己,沒來由地,他的腦海冒出了一個人,那張甜淨的臉龐帶著燦爛的笑,乍看覺得清純天真,細瞅之後又覺得沒那麼簡單,怎麼用具體詞匯來形容描摹都嫌不夠、不夠、不夠
是她,喜萌,朱小豬。
他之于她,或許就像當初唐律師之于事務所的小妹、女職員吧,那是無關情愛的喜歡,僅僅是一時的執迷與眩惑,只要有另一個人出現,能給予更多、更絢麗的刺激,大概就會轉移目標了吧。
唐諾輕輕提了唇角,那勉強的笑,透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微苦——
其實,他早在瞥見她錢包里的那張「護貝名片」時,就隱約猜到喜萌對他的心意不只是朋友。就是因為這樣,唐諾一直沒有主動追問「護貝名片」的事,他不想破壞先前建立的互動模式,沒想到,她竟然會向他告白,這麼一來,讓他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
他承認對她的告白感到悸動,但他不明白,喜萌究竟喜歡他什麼?
聲音?身高?長相?調酒與取名的比賽?當她鬧胃疼時的關心?偶爾相約去看電影或吃中餐?還是因為那五只他送的、而她自己早就擁有的小豬吊飾?
唐諾真的不明白。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清不楚吧。
唉,「喜歡」二字,是她說得太輕易,還是他看得太慎重?
因誤會而相守,因了解而分手——有沒有一種愛情能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穩如磐石,不必憂怕別離?唐諾捫心問。
畢竟,生活中要擔負來自各方的包袱越來越重,而他,眼看再過兩年就要叩臨三十大關,早就過了在感情上屢敗還得屢戰的年紀了。
瞄了眼壁鐘,十一點十五分。
「今天,他會不會來?」自喃著問,喜萌重重嘆了口氣。「唉」
自從她在跨年夜告白後,唐諾還是會到「墅」去喝點酒,只不過頻率降低,亦不像過去每次出現都是在星期三或五,此外,他在酒吧待著的時間也縮短了。
喜萌知道唐諾的意思。他在調整節奏,用這種無言而和緩的方式,將友情的範限更明確地劃出來。
她相信,這是唐諾的體貼。
一度,她為此感到心安,這樣表示即使兩人不成情侶,至少是朋友;但三、四個月下來,喜萌開始覺得猶疑、苦悶,她發現實在無法任這個狀況持續下去。
如果,今天她能逐漸消磨對他的想戀,唐諾這麼做是最適切的方式,但如果,她的心思仍舊離不開他,對她來說,這就只是一種麻醉。
唐諾來了,她欣喜若狂;唐諾沒來,她悵然若失。陷在這種忽高忽低的情緒里擺蕩著,喜萌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噯,Judy,唐諾來嘍!」
「啊哦!」猛地听到Johnny的提醒,她這才狼狽地從沈思里驚起,正好瞧見唐諾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心跳倏然加重節奏。
「嗨!」暗暗深呼吸,喜萌決定主動打招呼,朝他揮了揮手。「最近是不是很忙呀?好久沒在這里看到你了。」
唐諾禮貌的微笑。「還好。」
話題到這里夭折,她只好闢個新的。「今天想喝什麼?」
「‘長島冰茶’。」簡單扼要,不玩游戲。
「好,沒問題。」她很清楚,唐諾開始變得客氣而拘謹了。
「喏,你的‘長島冰茶’。」將雞尾酒遞了過去,見他啜飲一口,她接著問︰「怎麼樣,口感還可以吧?」
「嗯,不錯。」唐諾回答,然後加了句︰「你忙你的,我一個人就好。」
听他這麼說,喜萌一怔,表情稍稍黯了下來。
唐諾瞅在眼底,心頭微動,連忙追加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畢竟是‘墅’的調酒師,不是專為我一個人服務的。」
「我知道。」可是,以前他從來沒這麼說過。
日落龍舌蘭、新加坡司令、馬丁尼、血腥瑪麗喜萌低著頭,全憑直覺反應在調制點單上的飲品,神情有幾分恍惚的失落。
是他說得太殘忍嗎?唐諾反問自己,胸口莫名收緊,會疼的,但此刻除了這麼做,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在什麼都不確定的狀況下,他無法回應她對感情的需索,否則,就是輕佻、就是隨意、就是對喜萌和他自己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