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然後呢?」她的聲音低弱了下去,因為心虛的赧然哪。
「然後我先打電話過去,是你室友接的;確定地址沒問題、有人可以照顧你,我就送你回去了。」
「可是,我住在五樓,而且沒電梯呢。」
「那有什麼辦法?只好抱著走上去了。」話,說得輕輕,氣,也嘆得輕輕。
「你你你你用抱的?」嘔嘔嘔,被他抱著,她居然還睡得人事不知?
「嗯,到你的臥房。」
「什麼?你你你直到我的房間?」這下喜萌沒空遺憾了,一听他這麼說,她立刻開始回想,這兩天有沒有把內衣掛在房里晾著,還有還有,棉被有沒有摺、地板有沒有掃
這時,服務生端來了兩碗清炖牛肉面。「兩位,請用。」
唐諾先舀了匙清湯嘗味道。唔湯頭不錯。
當他要舉筷夾面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嚇著了——
「喂喂喂,朱小豬,你在干麼啊?」唐諾揚高了聲,向來的沈著已經被丟去喂狗了。
「啊!」如夢初醒,她錯愕地看著他濃眉倒豎的怒容。
「這就是你所謂的‘清淡’?」他微動下巴,指著。
喜萌低頭察看,那清炖牛肉面簡直變成了「滿江紅」,而凶器就被她握在右手里,被逮個正著。僵著尷尬的笑容,她連忙把那小匙塞回辣椒罐里。
「沒辦法,這是習慣動作,一不小心就」她陪笑解釋道。「嘿嘿!唐諾,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還不是因為他的話,她才會盡想著房間能見人否,結果猛加辣椒的反射動作就發在意先了。
「算了,我再叫一碗。」如果目光能殺人,朱喜萌大概已經被他卸成八塊了。
「沒關系啦,這點辣,對我來說,還算清淡啦!」她出言阻止。「而且,這樣多不好意思啊!」嘿嘿,無心插柳柳成蔭,如果真要她吃沒加辣椒的清炖牛肉面,她可能會食不下咽。
「有什麼不好意思,又不是不付錢。」
「別這樣嘛,人家煮碗面也是很辛苦的。」喜萌頻頻安撫。「放心啦,我從小吃辣,我說這樣是‘清淡’就真的是‘清淡’!」
她再說「清淡」這兩個字,他難保自己不會在她耳朵狂吼「清淡的真諦」。
唐諾冷冷地撂了話。「如果不再叫碗面,可以,我們交換!」
啥?交換?那不等于要吃一碗用白開水煮的牛肉面?喜萌勉強笑應道︰「這樣不好啦,你都已經吃過了。」
「我是拿干淨的湯匙舀湯,湯匙沾了口水後還沒放進碗里。這面,只少了一口湯,沒多加任何一滴我的口水,你放心吧!」現在,他和她那可憐的胃是盟友,而她的舌頭,則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哦,這樣啊。」語氣里是掩不住的濃濃失落,嗚嗚嗚,她要辣椒啊!
就這樣,唐諾邊灌水邊解決了那碗「清淡」的清炖牛肉面,喜萌則是苦著臉,一點一點撈完了面條。他吃得大汗淋灕,她卻是食不知味。
直到午餐用完,唐諾送她回到出版社,甚至道了再見,她都沒听他提起「護貝名片」的事,難不成就這麼剛好,他沒看到?還是,他看到了卻刻意忽略?
喜萌瞅著承載著唐諾離開的電梯,心中充滿困惑——唐諾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他們的關系?無論如何,最多最多,他也只當她是個「朋友」吧,因為他跟小比一樣是同志,這輩子是不可能愛女人的
看著電梯到了一樓,想著唐諾正大踏步離開出版社所處的大樓,喜萌輕輕嘆了口氣。唉,她多想將唐諾這樣的陪伴與呵護解釋成愛情哪!
真的很想!
二十三歲的某日午後,愛情如電梯,托載著芳心,就這麼在幸福與嘆息間起起落落。她不知道唐諾處在哪一樓,而她,又該如何才能停止這種升降,如何才能
找到他。
第四章
初秋的陽光還有幾分燥,讓他黝黑的臉龐覆了層汗漬。抬起手臂在額間任意抹了抹,他以輕快的步伐一舉登上某公寓的五樓,直接按了電鈴。
「誰呀?」接著,里層的木門打開了。
听著聲音,他微詫,再仔細用眼楮確認。「嘿!莉頤,真是你?」
莉頤也沒想到開了門會見著一個理著小平頭、身穿迷彩服的頎高男子,隨著眸光漸亮,唇畔的笑逐漸泛漾。「小比!」
她打開外層的鐵門,讓他進屋。
「我們終于踫到面了。」小比輕聲笑道。「算算,一年多不見了。」
「是啊。」她倒了杯水,遞給他。
自從大學畢業後,他入伍服役,她當了空姐,兩個人的生活軌道算是分了岔。小比有閑的時候,莉頤不見得有,當她回到地面放個小假,他又往往身在軍中——就這樣,兩個人僅僅憑著少少的電話還有喜萌互通訊息,至于踫面?哈!最好想都別想!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意外地,在這樣一個秋陽高高的周日下午,他們竟能有這場不期而遇。
「什麼時候要出勤?」
「今天晚上十點。」莉頤答道,然後反問︰「你呢?什麼時候收假?」
「九點。」
「九點?差不多的時間。」
「是啊,真難得。」小比微笑,有些無奈。「我常在想,要是繼續先前那樣,你忙你的、我忙我的,雖然還有聯絡,但或許慢慢地,我就找不到你,或者,你就找不到我了。」
「不會的,小比。」她听得有幾分感傷,表面卻依舊含笑。「我會要朱小豬把你看緊,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
「傻瓜莉頤!」溫軟地笑斥了聲,他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有一天,當你和朱小豬都嫁人了,我終究得面對一個人獨處的境地。女孩子一旦有了伴侶,生活的重心肯定就在另個人身上了。」
「笨蛋小比!」莉頤有樣學樣。「你有阿勒,也沒丟了我和朱小豬呀!」
阿勒是小比大四以來交往的愛人同志。
「那不一樣。」小比搖頭,笑里藏了苦。「同志圈里,再怎麼親密,都有朝不保夕的危機感。畢竟,這種關系在大多數人的眼里是特異的、不正常的。」澈亮的眸子直直瞅她,他認真地說。「如果,阿勒是我的天堂,你們你和朱小豬就是我的家。」
她從來不知道小比將她們倆看得這麼重要,也不知道總是溫柔含笑的小比在心頭埋著這樣的憂。莉頤握住了他的雙手,真摯道︰「既然你當我們是家人,那就是一輩子的‘好姊妹’,絕不會斷了情誼。」
他沒再說什麼,淡淡笑開,話題一轉。「對了,朱小豬呢?怎麼沒看到她?該不會還在睡覺吧!?」
現在是下午兩點,對他認識的朱小豬來說,睡到現在不算夸張啦!
「她被唐諾抓去看早場電影了,我看要傍晚的時候才會回來。」
「赫!唐諾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讓朱小豬願意去看早場電影?」
莉頤不禁調侃道︰「是啊,你的‘好姊妹’寶座要分一半給唐諾坐了。」
小比听了皺眉。「分給唐諾坐?莉頤,你這個說法不大貼切吧!」
「哦?」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唐諾又不是男同志。」他答得理所當然。
「什麼?」莉頤的手倏地變成緊緊的抓扣。
「是啊,唐諾不是男同志。」轉念再想,小比立刻明白她會這麼吃驚的原因。「你和朱小豬都以為唐諾是男同志,因為他常到‘墅’?」
「呃,是沒錯。」虛弱啊,她應得好虛弱啊。
「這個誤會真是大了,唐諾不是,真的不是。」他失笑道。「如果他是的話,就不會來‘墅’一個人坐在吧邊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