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你好多了嗎?」
答案是,緘默。
咦?奇怪了,她的三魂七魄還沒回來?于遙馳懷疑地低頭探瞅,恰巧對上了一雙晶亮亮、笑得開心的眸眼,而那張早就該表示什麼的嘴巴,則被她自己的手捂得死緊。
「你在笑我?」他瞪眼指控。
「你、你……哈哈哈哈哈……」俞杭芷一開口,笑浪就禁不住順勢澎湃涌出。「你真的是個音痴耶!難怪上回在漁人碼頭……哈哈……會用那種渾水模魚的方式亂哼一通。今天,我完全了解了。」
「你這忘恩負義的家伙。」他眯起了眼。
「我、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就是無法控制嘛。「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嘛!」
于遙馳抿唇不語,正色看著她。
當一片闃靜中只響著她的格格笑聲,俞杭芷很快就發現他已經端起了表情。她縮了縮頸子,唇線拉成長長的「一」,將恣放的情緒收攏了起來。
場面驟然降溫,感覺細胞立刻變得特別敏感,連彼此呼吸的頻率、心跳的速度都能清清楚楚地計數。
「剛剛停電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怎麼害怕成那個樣子?」于遙馳率先開口,意圖化解眼前尷尬的氛圍。
他握著她的手,那體溫令人覺得安心哪!
「那時候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俞杭芷答道。「我剛好洗澡洗到一半,所以你應該就知道那有多恐怖了,沒有半點光,等了幾分鐘,電都沒來……」想到當時的情景,她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她繼續說︰「後來,我模黑穿了衣服出來,兩腿真是嚇軟了,站都站不住。」突然想到他的狀況,她也有問題。「你怎麼會來我這里?你不是不在家嗎?」
「問得好哇!」于遙馳兩手一拍,激昂贊了句,語氣倏地轉成溫柔的調侃。「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不在家?」
「呃,這個嘛……」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眼見他逼供,她只好低聲招了。「你家電話沒人接啊。」
她的言下之意是曾經嘗試向他求救嘍?感動深深震蕩著心懷,出口的字句卻是平常。「小五,謝謝你!」
他感謝俞杭芷,在最害怕無助的時候首先想到了他,並且,試圖尋找他。
「別謝別謝,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話是這麼說,雙頰可熱得很。
「頭痛鬧了整天,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去藥房買普拿疼。結果,我人還在半途就踫到停電,我想你一個人在家會怕,就跑來敲你家的門了。」
現在,換她感動起來了,兩只手往眼楮揉去。
于遙馳已經非常熟悉她的這個習慣,一方面能搶在前頭攔阻「手眼相殘」的悲劇,另一方面,更能從這個動作去體會到她真實的情緒。
他知道,俞杭芷貼靠上他的真心了。
「你的頭,還痛不痛?」她伸手去揉他額角兩邊。
「痛的感覺剛剛全被你嚇跑了。」他笑了開來。
黑暗中,暖暖融融的氣息已在無意間散布開來,兩人的交談變得容易而自然,內容也終于掙月兌了先前那種「天氣好不好、衣服夠不夠、吃得飽不飽」的禮貌客套,並且開始交換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和想法,熱絡得仿佛想一次就補償完前些日子的疏離。
當然,他們也論及未來。
「你想轉換跑道嗎?」
「你認為呢?听任旭說,你的眼光很準。」她心中早已拿好主意了,就是有心問他一問。
「假使嚴格訓練你一段時間,你絕對能成為一名頂尖的模特兒,問題是……」靜靜瞅了她兩眼,于遙馳斬釘截鐵地說出他的看法。「你不合適,因為你不喜歡。有人可以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工作,但絕不是你。」
「你這麼篤定?」他的浯氣,好像把她看透了。
挑昂眉宇,他連連點頭。「晤,像你這麼頑固的人呀,很少。」
「頑固?我有嗎?」
「你沒有嗎?」他反問道。「那麼,是誰要留台灣就絕不肯去美國的?」
「呃……」她模模鼻子,咽咽口水。「好吧,這我承認。」
「不過,有一點,我想不出理由。」
他的目光驃悍,直通她的眸底,讓于遙馳想不出理由的問題,無疑與她有關。俞杭芷直接開口問了。「什麼事?」
躊躇半響,他決定坦然面對,即使知道踩下去是大地雷。「小五,你為什麼會選擇在八卦雜志社工作?」
「因為我慢慢發現,其實很多標榜高尚的東西,反而和這個社會有點月兌節。」他的質疑,她並不覺意外,而且早有明確的想法。「如果你到美容院走一圈瞧瞧,你會發現上班族、大學生她們也看八卦雜志打發等待的時間,它的閱讀人口絕不限于那些知識水平沒那麼top的人。既然是這樣,與其敵視它、不屑它,倒不如想想娛樂雜志有沒有可能認真做、踏實做。」
「所以,你就投進去了?」
「投進去?沒這麼夸張啦!」俞杭芷笑了。「我想應該說是緣分吧。看到《娛人》的求才廣告後,我跑去書報社翻了翻,覺得《娛人》的辦刊理念跟我的想法滿接近,于是就去應征了。進去之後,雖然大家撐得很辛苦,但都沒有放棄當初的原則,除了……呃………」
話到這里,連同笑容一起阻塞了,因為她知道這是個一踩—下去就會爆炸的大地雷,直覺就是閃避。
「除了什麼?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這話題一說,八成就要吵架,我不想。」她搖搖頭。
于遙馳掐了她的鼻端一下,眼角微揚,帶著笑意。「小五,我們不談清楚,怎麼繼續走下去?」
「繼續走下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啊。」他的臉捱了下來,炙熱的呼息就在她的頰畔輕輕撫逗著。
「走……要走到哪里去?」她所有思考細胞全被他灌醉了。
他的唇貼近她的耳,用低沉喑啞的嗓音撩撥著。「你說呢,要走到哪里?」
「我……我不知道……」囈語般的囁嚅,俞杭芷情不自禁半合起眼簾。
「Maybe,everywhere!」
「走……走……」
「唔?你說……你說什麼?」埋首在她胸前的燦爛春光,于遙馳听到她擠出的字,勉強開口問,但真的沒空猜。
「走到……」灼熱的喘息越來越急,她知道,是的聲音在催促。
「嗯?」
「到……到房間里……」
※※※
當晚,他們太過「忙碌」的結果,還是沒有談清楚,一直到了隔天清晨——
于遙馳被晨光喚醒,發現她亮著一雙眸子瞠瞪著他,眉頭稍稍皺著。
「怎麼了?」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昨晚的俞杭芷。
她小小聲說︰「我覺得身體有些地方很僵硬,不舒服。」
「要不要我替你揉揉?」他轉過上半身,伸手就要拉開被。
「噯噯噯,你別靠過來!」她緊張地立刻阻止,臉紅了起來。
「我是好心咧!」他肚子里冒著笑泡。
「你別靠過來。」俞杭芷鄭重重申。「就是因為你,害我動都不敢動,身體才會僵得這麼不舒服。」
他邪邪一笑,語氣暖昧極了。「昨晚,該踫的你都踫了,不該踫的……」
「你別說了!」她可不想一大早就噴鼻血,太傷身了!
看她羞成那樣,于遙馳決定不逗她了。「我們看看電來了沒,然後一起去吃早點?」
「好哇!」這個提議非常好,她真的餓了。
于遙馳起身穿好了衣褲,卻發現那家伙還整個人縮在棉被里。「不是要一齊去吃早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