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容露了微笑,逸出的卻是透寒的嗓音︰「倘若絕天門是人家口中的地獄,那麼,我就是人家口中的惡鬼。」
師父是惡鬼?不會吧……踏進房,她熟練地捻亮燈燭、掀開地面的蓋板,回頭對他擱了句話︰「東西全在這下頭,想看,就跟我來。」
他,當然要當師父的跟班嘍!
齊磊一下到石室,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了。睜大了眼,他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哇!好……好多的兵器啊!」
整間石室,懸了各式各樣的兵器,應有盡有,而且,樣樣都是稀世極品。
練如灩沒多說什麼,逕自揀挑把玩著,一件換過一件,偶爾會因回憶勾動而沉了眸光。
「咦?這把劍好眼熟。」齊磊突然爆出了聲,拿起劍研究了老半天,而後抽起劍身。
但見那片薄鐵隱隱透著秋水般的冷芒,確是難得一見的好劍。只是──那把劍似乎較尋常的劍來得短……齊磊抓起劍,向練如灩揚了揚︰「師父,這個是哪來的?」
那把劍,如果他沒記錯,應該就是第五代擎虹劍沒錯。奇怪了!第五代擎虹劍怎麼會落在絕天門?
她定楮認出,淡淡答道︰「搶來的。」
搶來的?嘿嘿,這下他有興趣了!齊磊住她那兒走去,挨在她身側,笑咪咪地問︰「師父,這劍好漂亮,是怎麼搶來的?」
她瞥了眼。「如果喜歡,那就拿去吧!」
「小徒不是想跟師父討這把劍,只想知道它是怎麼來的。」齊磊誠實地托出原因。
「師父還記得我要找的那個不知名對手麼?」
秀眉輕蹙,螓首輕點。
「就是在我手中搶走這把劍的人吶!」
心猛地一驚,練如灩的神。情仍舊沉靜︰「你的?這不是擎虹山莊鍛鑄的擎虹劍麼?」
「是擎虹劍沒錯。」俊容微露尷尬,他揚揚腦門兒,吶吶續道︰「本來這把劍該是我的,因為那年擎虹劍會的盟主,嘿嘿,就是小徒我。」
「是你?」瞳光炯亮,不曾轉瞬地瞅著他。
「就是我。」舒了口氣,齊磊寬懷笑了︰「當時的情況,確實有些難堪,但確實挺值得。生平能踫到這麼一個對手,讓我無論如何都想再過過招,值得!再難堪都值得!」
「真的值得麼?那……可不是個小場面吶!」她輕輕道,心底有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盟主失了劍……」
笑容湛澈,他是真不介懷︰「旁人怎麼想,我管不著;只要師父不覺得我丟師父的臉,那就好了。」
練如灩微抿起嘴兒,並不答話,內心滋味雜陳。
「師父,究竟是誰搶了這把劍?」齊磊不忘追問。
鳳眸深凝向他,沉吟片刻,她才緩緩應答︰「這一個問題,等你用掌法贏了我之後,自然有解。」
「為什麼?」師父這項要求,他著實不明白!
「贏了我,你就明白為什麼了。」
「師父…」
「連我都贏不了,還找人過什麼招?」嚴了清嗓,肅了麗容。
「可是,我壓根兒不想跟師父比掌法呀!」齊磊急訴心聲︰「因為要是小徒僥幸贏了師父,師父不開心,小徒也不會開心。所以,咱們若是為了這個問題比個高下,實在太不值得了!」
「你已經贏過我一回了,不是麼?早該沒了顧忌才是。」
「那可不一樣!」齊磊娓娓解釋道︰「上回,咱們比的是劍術,等于是要師父舍棄最擅長的掌法,拿劍術和小徒較量,而且,小徒剛好以前玩的就是這個,所以,師父就算輸給小徒,應該不會太難過。但要是掌法也……」尷尬地吞了吞口水,他繼續把話說完︰「總之,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師父肯定會難過啦!」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在事前思忖這麼多?練如灩詫訝之余,感動地喟嘆,輕輕道了句︰「你倒替我想得周全。」
「這沒什麼,師父開心就好!」他答得真摯。
「開心就好?這話,最近是在你嘴上扎根了麼?動不動拿出來說。」
「師父錯了!」他含笑糾正,一手按上了左胸口︰「這句話,不是在嘴上扎根,是在這兒。說好了,我不只要做師父的徒兒,還要做師父的親人,當然得時時刻刻放在心上嘍!」
放在心上……這齊磊呀,怎麼可以把這種話說得像是尋常事一樣?
溜上雪頰的彤暈掩在燈燭火光里。對他這般的性子,她早明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是誰和你說好了?」
「當然是師父啦!」齊磊答得直快︰「所以,無論如何,小徒絕不想跟師父比試。如果非得如此才能知道是誰搶了擎虹劍,那就算了。」
「那就算了?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麼?」
他聳聳肩,舒爽的笑容里有份灑月兌。「拿我一個人的遺憾,換咱們兩個人的開心,不是很值得麼?」
「這值得、那不值得,這會兒,你倒精打細算、稱斤論兩了起來。」他的坦誠直率,每每讓她心頭晃漾甜絲,卻同時泛起熱酸︰「唉……我開不開心真有這麼重要?」
「這個當然了,師父是最重要的!」齊磊抓起她的柔荑,牢牢箍在掌中,就怕認真的心意沒能遞告。
「齊磊,你……」練如灩猛一屏息,又嘆了口氣。
「唉……」
「師父怎麼了?是小徒……是小徒哪兒說錯了麼?」
師父已經連嘆兩口氣了,這這這……這應該不是開心的意思吧?
「沒,沒有。」她輕輕搖頭,秀額抵上了他的肩。
「該說值得的,是我。你對我……你對我太好了。」
心窩暖烘烘,俊容透了紅︰「早說了吶!收我當徒兒,你不會後悔的!」
「咳咳咳──」
就在此時,門口倏地傳來一陣清咳,練如灩立刻撇開了身、抽回了手。
是垚冰。
「原來,你們師徒躲在這兒。」一雙笑眸直勾勾地瞅著他倆︰「我可是差點翻了整個絕天門,呼……真累人吶!」
「有什麼事?」練如灩微啟溫笑,不著痕跡地祛了石室內的曖昧。
垚冰再加了抹調侃味說︰「垚某人是來提醒二位,今晚可千萬不能缺席,因為明兒個西門劍淵就要葬了皓燕。」
「你放心!」秀眉鳳眼間,神采飛揚︰「答應的事,我會做到,齊磊也會。」
「那就好!有你在,我信得過。」
「既信得過,又何必特別走這一遭?」練如灩眸光深沉,唇線微抿︰「你會這麼慎重其事,真是難得。那小泵娘,不簡單。」
咳!她這師妹,心思向來細透呀!
「好好好,我知道你在趕我走。」夸張的哀訴掩了掠過的不自在︰「某人這就拍拍,走人也──」話音甫落,垚冰立刻就沒了影蹤,身形之快、輕功之高,當真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
謗據垚冰的揣想,捏造謠言,說皓燕、玄鷹或青鷗身上懷有「絕天神鑒」的陰謀者,無非是想借江湖之手探知這三人確切的生死,並且圍殺除去。如今,皓燕身亡的消息傳遍武林,一般人關切的是「絕天神鑒」的下落,惟獨陰謀者會掛心皓燕究竟是生是死。
因此,垚冰安排齊磊埋伏靈堂周近,他和練如灩在外院間候著。若有人侵進,齊磊便出面與之周旋,並將他誘到外院林間。
情況,果然如垚冰所料,在皓燕即將出殯的前晚,狐狸出洞露了尾巴,陰謀者是皇龍教的人。然而,就在進行到最後階段時,計劃出了軌……
「將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黑暗中,驀地傳出冷絕的聲音。
聞聲的剎那,垚冰、練如灩同時心一凝。「聶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