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健的步伐,掩不住沾染的風塵,聶颯信步走向羅排衣,輕輕將她擁進懷里,沉柔地說︰「緋衣,我不會放棄你的,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不會,這輩子都不會!」
「我以為……」螓首靠著他的胸口,感受堅實有力的心跳,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相信他真的就在這里。
「咳咳咳!」面對這等纏綿好戲,垚冰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既然皆大歡喜,那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這樣就想走?」聶颯森著嗓音,剛剛的自白,他可是半句也沒漏听。
「反正,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已經攬在懷里,其他就別計較了吧。」垚冰咧了個六畜無害的笑容,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神色間一派自在。「好啦,我也該走了,拖磨三年,現在總算真正自由了。」
聲音還在室內蕩著,只見白色身形一閃,人已到了外頭,再听到聲音時,似乎離了好遠。「兩位,希望咱們後會無期!」
「他就這樣走了?」羅緋衣有些訝異。
「從以前就是這樣了,垚冰,是誰也無法束縛的皓燕。」聶颯輕輕地說,與他同在絕天門時的種種情景一晃而過,朝著濃稠墨夜的眸光,悄悄沉了……
他心里很清楚,若非他無意于絕天門之事,當初真正的對手不會是赤梟樊汝胤,而會是他,垚冰。
※※※
清清月華在薄荷色的煙嵐里梭移,漫成一片迷離。
聶颯將她留在懷里,下頷輕輕在她的發頂蹭著,意味深深地說︰「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感覺你就在我身邊。」
「對不起。」她輕嘆了口氣,說出了凝在心頭好幾天的三個字。
「對不起?」劍眉挑了個問號。
「我總是在想怎樣對你最好,卻忽略了你真正的感受。」微微一笑,掩不住情思悵然。
「我想要的,一直很明確,就是你。」听她這麼說,聶颯意氣飛揚地鑿下鏗然語句。「就是你,羅緋衣!」
「但我怕——就因為你要的這麼簡單、這麼絕對,所以,我怕。」
「怕?」這不禁讓他想起初見時的緋衣,她那萬事不螢于心的模樣,總讓他覺得特別,如今她竟然說怕,而原因在——他?
「怕你的在意最後成了負累,怕我的在意最後成了詛咒。」她說得清淡,可這些卻打從對他動了情之後便仁足于心,每每思及就換得苦澀一場。「所以,別再說你的命韌,這只會讓我愈發害怕;生命是何其沉重的允諾,我擔不起你的允諾。」
「所以,當初你寧可假裝惱我,然後跳河?」環著她的雙臂收緊。「緋衣呀緋衣,你忘了你阿娘的遺言麼?」
「當時只想斷了你的念頭,來不及想其他。」雪頰微透緋紅。
「緋衣……」聶颯哺哺地喚著她的名,她用情之深讓他動容。
「給我時間,我會試著讓自己更堅強。」她輕輕掙開他的圈圍,讓兩人之間多出了月光可以穿過的隙缺。
「你不夠堅強麼?」聶颯不禁笑了,手仍眷戀地撫著她的如雲青絲。「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子。」她在羅家受到的折磨,可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她搖搖頭。「若我不在意你,那麼,我確實可以就這麼過下去,直到死亡那刻,或許,這算是堅強吧;但,眼下既然這份在意是避不掉、躲不開了,那麼,我就必須學著更堅強,堅強到不去在乎是你的命韌還是我的命硬。」
「不,不是給你時間,是給我們。」瞅著她燦著灼灼光華的清澄眸子,聶颯真摯地道。與她的天長地久,現在才開始,他還有得學咧!
在未來的日子里,他們不僅僅在意彼此,更要學習如何真實地擁有彼此。
靜擁無語,就這麼相倚相偎,對聶颯來說,這是有生以來最平靜的夜,對羅緋衣而言,是久久未曾感受到的踏實與安心。
驀地,她想起了什麼。「這幾天,你究竟去了哪兒?」
「攢銀兩去了。」聶颯唇邊逸出了笑,有幾分自嘲、幾分矜傲,亦有幾分柔情。「我說過,這輩子絕不放開你,這句話,我從頭到尾不曾質疑過,所以,原本準備長期跟你耗下去,等你回心轉意,自然就需要攢點銀兩在身邊了。」
听他這麼說,幾天來的疲倦與憂忡像是冬雪逢陽,全融了,而她——笑了,燦得像是日出的第一道曙光……
緣結
沁涼如水的中夜,秋蟲隅語細細,月光自松蔭外的高空失足跌下,悄悄落在一個嬌小的身軀上。
「你等等,我想法子救你出來!」女孩探向陷阱,對受困其中的小白狐說。
小白狐那雙靈目看了看她,又垂下頭趴著,八成看她不管用。
「有了有了!我有法子了!」靈光一閃,女孩撫掌笑了。「你等等,我去找根長木頭,到時候你就順著木頭爬上來,好不?」
才站起身,她的笑容就斂住了。有兩個人靜靜站在不遠的地方瞧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下糟糕了!是阿娘和颯叔叔……
「小招,這麼晚了,你到林子做什麼?」羅緋衣肅起了聲音。
「阿娘,我……」腦筋飛快地轉了轉。「我來賞月的!」
「那麼,你剛蹲著是在和誰說話?」銳利的眼光劃過,聶颯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呃……」這下可瞞不過了,小招只好一五一十將事情和盤托出。「今兒個下午,我和大小寶在這里發現有只小白狐狸掉下陷阱,我瞧它可憐,所以想趁晚上偷偷放了它。」
聶颯和羅緋衣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影影綽綽的畫面,總覺得眼下的情景似乎有些熟悉……小招見兩個大人都不說話,只道他們是生氣了。「我知道是我不對,害阿娘和颯叔叔擔心了,你們別生氣嘛!」
「你要怎麼救它?」輕輕甩開腦中朦朧的影像,聶颯蹲子,拉近和小招兩個的身差。
小招這才放心,甜絲絲地笑了。「我想找根長木頭,讓它順著爬上來。」
「晤……方法是不錯。」他點點頭。「可是,長木頭不好找,而且狐狸也不見得這麼聰明。」
「颯叔叔,那你說該怎麼辦?」
「嗯,這個呀,颯叔叔有經驗。」看她圓睜的明眸里盛滿了信任,聶颯輕輕撫了撫小招的頭。「瞧我的!」
聶颯小心地翻下坑里,右手快準地抓住狐狸的頸背,提了上來。「喏!你來抓著同個地方,別松手。」
臉蛋滿是興奮神色,小招依著聶颯教她的方式做,而聶颯雙手撐著地面,利落地翻了上來,在旁的羅緋衣見這情景,也揚了笑容,挨過來模了模小招手上的小白狐。
「颯叔叔,你好厲害!」她的小嘴沾了蜜,可甜著呢!「你以前真的做過同樣的事?跟我說,好不好?」
「明天吧,現在已經很晚了。」聶颯拍了拍手上的塵埃。
臂了眼阿娘的神情,知道提議無望,只得乖乖認命。「那好,可颯叔叔不能忘了喲!」
安頓好小家伙後,這靜謐的夜,就只剩他倆了。
「謝謝」
「別客氣。」眸光在她披著月色的雪頰上柔移,聶颯沉聲說道。「當你發現小招不見時會來找我,我很高興。」他的草茅,就在離她屋舍不到百步的地方。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再瞧瞧聶颯,羅緋衣不由得蹙起了秀眉,有個荒謬的念頭在她心里逐漸成形。
「怎麼了?」他發現她表情不對勁。
「你曾問我,額上的疤是怎麼來的。」盡避有些遲疑,她還是淡淡地說了。
「嗯。」聶颯點點頭,之前她總不願意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