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說得——」柔潤丹唇就在咫尺,情潮再禁不住了,垚冰終于將最後一字烙了上去︰「好!」
點落很輕、很輕,一旦貼合卻怎麼也挪不走,仿佛早就彼此相屬。
他溫柔地吮吻著香軟唇瓣,仔仔細細感受她的微顫與生澀反應,每個觸踫都是最瑰麗的迷醉,惟一的可能,是繼續沉淪、沉淪……
暈陶陶的腦袋、軟綿綿的身子,初雲只覺得整個人飄飄的,是場甜孜孜的夢呀;可他的鼻息、他的唇舌、他的溫度、他的味道,卻又如此清晰地與她交纏,不該只是場夢啊!
一聲嚶嚀輕輕自她喉間逸出,垚冰猛然一震,雙手反射地向前一推,硬是拉開兩人的距離。
「唔!」黝黑的眸子依舊漫著酒意般的迷蒙,初雲不解地瞅著他。
懊死!垚冰暗暗咒罵自己,他知道自己的沖動代表什麼。
一場情歡,容易,但——之後呢?他能無後顧之憂地離開,過他的逍遙生活麼?如果不能,那他可舍得下長久以來一個人的自由自在?
「對不起!」他驟然丟了句,身形一閃,連同他的狼狽心情一起失了蹤。
「對不起?」初雲喃喃自問,卻沒人能給她答案。
原本他站的位置,空了,她所有的思考,也空了。或許,如今惟一能感受真實的,只有手里那根握得溫熱的木簪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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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噠——的噠噠——馬車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跑著,她坐在車尾,兩條腿騰空晃呀晃的,就像準備展翅高飛的心,靜不下。
一路上,放眼仍是滿滿的綠,仰望仍是滿滿的藍,而她,踏上了離開的路程,未來將會看到邊迥然不同的大地——在遙遠的東邊。
也許,有一天她會開始想念這大片大片的草原風光,但肯定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然而……
心念摹然一動,初雲自懷中掏出了兩樣物事,左手握著兩截斷簪,右手則是一根完好新制的木簪,細細地瞧著、瞧著。
終究,沒跟偷羊賊道別。送簪之後,他避著她,她也躲著他,然而,這一分離,怕是天長地久了。
初雲微微笑了,對于自己的選擇,沒有後悔,只是啊只是——也許,對他的思念,不必等到很久很久以後,因為,現在已經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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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了幾天,數度在她氈帳前徘徊,垚冰終于決定要好好地面對她,好好地告別、好好地回到屬于他的湛藍天空,卻沒想到竟然撲了個空?!
「天剛亮,她就坐巴格欽的馬車到城里去了。」
「請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不會回來了吧!」聳了聳肩,語氣毫不在意。
聞言,垚冰不禁錯愕一怔,嘴里喃起咕噥︰「她走了?不回來了?」
「你說什麼?」那人沒听清楚。
「噢哦,沒有沒有。」垚冰連忙回了個溫和笑容,點了個頭示意,「謝謝啦!」
她走了?連聲再見也沒有?
垚冰在氈帳之間緩步穿梭,還晃到了牧羊群里,心頭卻始終纏著莫名的惆悵,像是澄空里的雲絮,抽成了絲,不定楮瞧不會發現,但它,確實在哪兒。
「現在,該輪到我說再見了!」還是拉開了澄空似的笑容。
就在此際,突然有段旋律流過耳邊,他記得——那是當初打她那兒學來的,歌詞,則是他一時間胡謅出來的。
想著想著,垚冰的笑容益發深了,嘴里不自覺地反復哼了起來——「我垚冰,最可憐,一人來到大草原,全身沒有半分錢,老天最無眼,逗人開心還被嫌。我垚冰,最可憐,一人來到大草原……」
至于,未來要去哪兒呢?燕子天涯,只要有翅,就不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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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大城」,熱鬧嘈雜的景象便讓初雲瞪大了眼。天吶!她從沒見過這麼多人,甚至,還有許多長得挺特別的人——有的眼楮陷得深,看起來像是在臉上挖了兩個洞;有的呢,臉色蒼白得嚇人;還有的全身緊緊裹著布,只露出一對眼楮,活似做賊的……
雖然這一切是那麼的新鮮,但她沒忘了真正的目標。
「什麼?要這麼多錢?」初雲驚呼出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被大胡子報出的數目嚇到了。
「小泵娘,你以為坐上車、眨個眼就到了麼?」
「能不能算便宜點,路上我可以幫忙洗衣服。煮飯什麼的。」
旁邊有人挨了頭過來,眯著眼上下打量她,邪邪一笑,插話道︰「如果你再大一點就好,不必幫忙洗衣,只要讓大爺們……」
「去去去,別對人家小泵娘說些不干不淨的話。」大胡子心倒好,替她出了頭,轉對她說︰「小泵娘,由這兒到中原,路不好走,就算你湊足了錢,咱們也不敢帶你上路;何況,車隊多半是男人,你這樣一個女孩兒家跟著不方便。」
不公平!為什麼因為她是女孩子就沒法兒去東邊?
「小泵娘,快回家去吧!」大胡子看她沉著小臉咬著唇的倔模樣,心里覺得好笑,「找個好男人嫁了,別想這些了。」
初雲沉思片刻,依舊不死心地問︰「車隊什麼時候出發?」
「唉……」大胡子嘆口氣,想不到這小泵娘如此固執,「再過二十天。」
「也就是說,我還有二十天的時間嘍?」她輕輕笑了,睫羽揚動間不掩閃動的晶亮眸光。
她不會放棄的!
要錢,她想法子掙;女孩兒家不方便,她就別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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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偷羊賊的身份進去,離開時竟是被整個部落的人歡送,頭人甚至將紅鬃馬回贈給他做謝禮。
只可惜,這等好運大概延續不下去了!
原本打算好好兒看看域外城市會是怎樣的光景,沒想到才進鋪子來碗羊肉抓飯填肚子,拴在後頭的紅鬃馬就不見了?!
不過,瞄了瞄四周的情況後,眼底漸漸漾起了笑意……
「看來,有人偷吃東西,卻忘了抹嘴巴!」垚冰輕輕搖了搖頭,甚表惋惜的樣子,「嘴巴不抹干淨,不怕招來蒼蠅麼?」
唉唉,誰教他在絕天門執掌的皓燕堂就是專司包打听的呢?如今,即使絕天門解散了,他這過了氣的皓燕堂堂主可還沒丟了當年的本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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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倚著土牆,初雲不住地喘著氣,長這麼大,這是頭一回緊張到手掌全覆了冷汗。
原來,做偷兒的滋味是這麼不好過!
「馬兒乖,別動也別叫哦!」柔荑輕輕撫過馬鬃,悄聲跟它攀搭關系,「我曾經見過一匹和你很像的馬兒呢,它可是很听話的喲!」
只要這匹馬賣個好價錢,那麼,她就可以到東邊去了……
想到這里,初雲立刻開始為馬兒清理髒污、梳理鬃毛,手邊沒器具,她便用自個兒的衣袖、手指,動起手來,一點都不含糊。
「小兄弟,謝謝你保管我的馬!」
正當她做得認真的時候,身後突然有個人聲迸了出來,驚得她僵在當場。
「不過,你把它牽來這里,我差點兒就找不到了。」
咦?那人的聲音听來怎麼有些熟悉?最奇怪的是,從他的聲音里,完全听不出任何一點憤怒,甚至,莫名地讓她想起那個人——那人,是微笑著的?!
第五章
「大哥,您看走眼了!這匹馬是我阿爹的。」初雲不敢回頭看,只是悶著頭,硬著聲說。
這小家伙分明是在說謊!垚冰心底暗暗笑嘆。
話說他跟著蹄印一路追到了轉角小巷,便瞧見有個嬌小身形背著他,正使勁兒地清理他的馬,于是找了個台階讓他下,卻沒想到這小家伙毫不領情,仍舊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