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整個人幾乎趴在馬背上,手依垂著兩側馬身,如此看似危險,實則和馬相當貼近,反而不易被顛拋落地。
說這小泵娘夠膽量,不如說她‘膽識過人「!
紅鬃馬發現這樣無法甩開背上的重量,于是向前疾馳;垚冰毫不猶豫施展輕功跟了上去。
他說過的,絕不丟下她。絕不讓她受傷!
就在此時,他突然听到一個聲音,清亮得像是草原上方的無垠藍天,正不疾不徐地唱著——「草青青,馬兒跑向天的邊,風追著喲!甜蜜蜜,阿哥就要會情妹,心急著喲!天蒼蒼,羊兒停在草的邊,雲停著喲!笑盈盈,情妹等著哥來會,眼望著喲!
是她在……唱歌?咳咳,真是好興致呀!
紅鬃馬跑著,垚冰奔著,當歌反復唱了幾遍之後,慢慢地,兩方的速度都慢了下來——最後,紅鬃馬降了!
它停下奔蹄猛喘氣,他停下腳步忙抹汗,她停下歌聲坐直身。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初雲輕撫著紅鬃馬喃喃道,連她自個兒也覺得不可思議呀!
「好姑娘,別懷疑,你確實做到了!」
她一個翻身利落下馬,沒想到雙腳落地卻是無力,身子跟著就要軟倒……
「小心——」垚冰及時扶搭住。
「我沒事。」雪頰一紅,尷尬地笑了笑,說︰「只是有些腿軟,撐了這麼久,覺得身子像結了冰似的,全僵了!」
她說得直爽,他听得有趣。
領著她就地坐下,垚冰一把摟住她的肩︰「還好有你!」
「沒有你的話,根本沒辦法追野馬。」初雲下意識地輕輕扭動,想甩開他的手,保持距離。
「說得也是!」他點點頭,絲毫不客氣,「這匹馬,是咱們同生共死得來的。」
「同生共死?」這話,不嫌說得太過輕易麼?
「是啊!」劍眉一挑!答得理所當然,攀在她肩頭的手加了點力道,「咱們可說是生死伙伴。」
「誰是你的生死伙伴?」初雲斜睨了他一眼,隨即起身拍拍草屑,又翻身上了馬,「你找別人說去。」
懊怎麼說呢?他的話太暖,惹得她心跳噗通噗通響,卻又著實不習慣這種親昵。十幾年來,從沒人對她這樣呵……
見她「駕」的一聲,策馬就奔,垚冰嘆了口氣,喃喃自怨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能不追麼?唉唉,不能!
※※※
先將紅鬃馬安置好,初雲便領著他往頭人的氈帳走去。
垚冰一路跟著,親眼看見小泵娘進了氈帳區後,表情慢慢凝斂起來,宛若變了個人似的,心下覺得奇怪,正要出口相問,另一個聲音已經搶了先。
「喲!她帶著男人回來了耶!」
「昨兒一晚沒回來,不曉得去干了什麼勾當!」
「還會有什麼?當然就是……那個那個嘍……」串串閑語,偶爾夾帶放肆的浪笑聲,就這麼在他倆面前張揚。
火氣竄冒了上來,又不能跟她們起沖突,只有對身旁的偷羊賊遷怒了,初雲悄聲暗暗罵道︰「都是你啦!」
「還咬耳朵咧?親熱得很!」
「不過,這男人髒兮兮的,虧她也要?」
「姜是老的辣,听說她娘才厲害呢,偷到的漢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咧!」
听到這些「小姐們」又抓阿娘說嘴,這口氣,是怎麼也抑不下去了!
「你們這些……」初雲朝她們冷冷一瞪,森寒著嗓子說。
「你們這些姑娘——」她的話才要進出口,就被垚冰劫了去,「果然個個美如天仙,狐媚可比妲己,妖艷宛若褒似!」說完,還不忘挑眉揚唇,送了個俊朗瀟灑的笑。
這些少女們,只听得‘美如天仙「、」媚「呀」艷「呀,就咯咯咕咕地笑得花枝亂顫,哪兒會明白垚冰的用詞全是貶諷,舉的人物還淨是中國歷史里的禍水?個個微紅著臉,早忘了剛剛對垚冰的不堪形容,目光就往他身上招呼去。
初雲看她們故作害羞又熱辣的模樣,再轉眼瞧瞧偷羊賊掛在臉上的親切笑容,只道兩邊相互勾搭,想到這兒,就覺得他十足輕挑,心中忿火越燒越旺,小臉一沉,腳一跺,加快了步子就往氈帳去。
看著她的背影,垚冰俊容上的笑容頓時僵凝,因為她這用力一跺,落點不是旁的,正是他可憐的腳丫子呀……
唉唉唉,這年頭,好人總是沒好報,他——可是在為她出氣吶!
※※※
「唔……」背部挨了鞭後,像是被火紋了身,燒痛得她毗牙咧嘴,冷汗直冒。送了馬,抵了他偷羊的過,但卻無法免去她失羊的罰。
不行不行,不能讓那些存心著笑話的人得意!初雲深吸了口氣,右手蘸了藥草膏便努力往傷口抹去。
「一直沒看到你,原來是躲在這里擦藥。」
「你別過來!」一听到背後的聲音,驚得她立刻往牆邊一靠,衣裳緊緊揣在胸前,就怕泄了春光。
垚冰恍若未聞,還是大咧咧站在她面前,雙手優哉游哉地交抱胸前。
「要你別過來,听不懂麼?那麼,‘你快滾’這三個字,可懂了吧?」
「沒人幫你上藥?」垚冰搔搔耳朵,不以為意。
幫她?心里微微一涼,她早學會不能奢望別人關心了。硬起心腸,仍是不客氣地對他說︰「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講話別那麼沖嘛,垚某人如果哪里得罪姑娘……」
「別姑娘長姑娘短的,我不愛听!」哼,一听他喊「姑娘」,就讓她想到白日他和那些少女調笑的情景。
「好好好,不叫‘姑娘’,那總有個稱呼吧?」
明眸瞪著他,悶悶地答︰「我叫初雲。」
「初雲,唔……初雲呀,初雲,嗯嗯……」垚冰將兩個字喃喃含在嘴里,反復把玩著。
看他在那里磨蹭著不走,嘴里伊伊呀呀直念著她的名,搔得她心窩癢癢的。一絲羞澀掠過,初雲忍不住向他低吼︰「你有完沒完?快走啦!別在這里礙眼。夜里天冷,我可不想因為抹個藥就在外頭凍死。」
「可是,照你這樣的抹法,明兒早這里肯定會多具冷冰冰的尸體。」垚冰露出無辜的笑容,「我是好心來幫你抹藥,你不是有個傷口夠不著麼?」
「哼,你的好心我可不敢要。」她別過頭去,下巴頓地抬得高高的,「你還是把好心留給那些美如天仙的姑娘吧!我不需要。」
定定注視著她好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抑著嗓音輕道︰「傻瓜,有傷在身,還倔什麼倔?」
這偷羊賊的語氣驟然變軟,撞在耳里竟讓她眼眶酸熱了起來,初雲吸吸鼻子,就是不願在他面前掉淚。
「乖,轉過身去。」垚冰不待她回答,動手蘸了藥膏,徑自扳轉香肩,並將她的如瀑長發攏起往前擱放。
銀皎的月光披灑在賽雪的肌膚上,勾出了由頸而背的優美線條。陣陣少女馨香混著他指上的藥草味兒,撲進了他的鼻腔,直沖腦袋。猛然面對這樣色香俱全的畫面,即便是垚冰,亦忍不住怦然心動,怔怔瞧著,竟然無法動作。
「你……」初雲驀地開口,聲音壓得低低的,「不是要抹藥麼?」
「哦,是啊,我是要抹藥,我是要抹藥。」垚冰心一驚,有些狼狽地應了聲,連忙收攝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背傷上,然而,當指尖輕輕滑觸凝脂般的細女敕肌膚時,還是無法阻止一陣心蕩神馳。
餅了半晌,終于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嗯,好了!這幾天小心點兒,別讓傷口踫水,要是化了膿,以後可是會留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