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兄取笑了。」項暐客氣地抱拳一揖,直接切入問題。「不知岳兄找在下有何責干?」
「是這樣的,想請項兄弟助一臂之力,除滅寒水神宮。」
「哦?」岳騰的這句話衍生出太多疑問了,項暐劍眉一挑,請他說明的意思表露無疑。
「自我家主帥身歿,岳家軍在大宋也就散了。朝廷奸臣當道,仍然一意盡忠報國的兄弟們便決定齊來大夏,繼續從事抗金大業,冀望能聯合大夏,驅逐金狗。」岳騰侃侃而道,說得眾人熱血澎湃。
「三年前!寒水神宮打著崇拜措崗瑪、措秀瑪女神的名號出現在牙雪山,勢力擴張的速度相當驚人;本來以為那只是一般尋常的宗教組織,但自此以後,不僅好不容易有所進展的聯合出兵計劃嚴重受挫,許多弟兄更被擒促,成為祭品,當眾斬殺……」說到這里,洞窟里每回人面色都凝重了起來,低首不語,沉痛的心情從未平復過。
「已經確定是寒水神宮所為?」雖是如此,項暐還是謹慎地問道。
「哼!這會有錯嗎?」旁邊有人怒目瞪了他一眼,然後轉對岳騰說︰「當家的,我瞧他磨磨蹭蹭的,為弟兄報仇,咱們不用靠外人。」
「就是啊!當初要不是他出手,寒水神宮的妖女早就……」
「那件事不能怪項兄弟。」岳騰做了個要他們噤聲的手勢。「更何況,今日祭典上出手救史兄弟的正是項兄弟。」
「真的嗎,當家?」
含笑看著項暐,他解釋自己的推測︰「雖然,我沒瞧清楚發暗器救人的到底是誰,可是,離開時我看到項兄弟也在人群中,立刻就明白了。拜先前交過手的經驗所賜,我知道他有這份神不知鬼不覺救人的能耐!對嗎?」
項暐不置可否,只是細細打量著岳騰,看起來雖是粗人莽漢,然而以其觀察之敏銳,確實不愧為首領頭目。
「項兄弟,可以請你助咱們一臂之力嗎?」岳騰回到主題,現下其他人也不再持有異議。
項暐沉吟一會兒,禮貌地予以婉拒︰「實不相瞞,在下來西夏乃是為了尋找親人,這件事恐怕在下無從幫起。」
「這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了。」他的聲音透出幾許失望,不過旋即隱匿起來,換了語氣問︰「不知項兄弟尋找的人生做什麼模樣、有何特征?也許弟兄們在外走動曾經遇到。」
項暐簡單地描述了應浣寧的形容。
「當家的,應姑娘會不會進了寒水神宮啊?」旁邊有人插話進來。
「這……」
「有此可能嗎?」項暐見岳騰遲疑,于是沉聲問道。
「寒水神宮並非由特定的種族把持,事實上,為了在宗教信仰方面更能取信百姓,對于入宮修習並沒有太嚴格的限制。」
「這……」這下,換項暐遲疑了,該留下來探個究竟,還是繼續西行尋人?寧兒真會因為好奇進入寒水神宮?
「何不進神宮一看?或許,會得到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有進去的方法嗎?」
「進去不難!難的是進去以後如何行動!」岳騰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早就派人混了進去,卻一直無法探查到神宮最內部的情形。」
「嗯……」
項暐微低著頭,懸在洞壁上的火把吞吐閃爍著光芒,在他俊逸的臉上映著明暗交錯;他明白,一旦進入寒水神宮,絕不可能單純只是尋找寧兒,誓必會卷入另一場紛爭,至于,卷入紛爭後能否全身而退,這會是他可以控制的嗎?
天色漸暗,項暐內心卻漸漸清明,決定──已然做下!
※※※
放眼四周皆是一片雪白的神宮殿堂,闃靜得令人心生寒意。
盡避心里有千百個不願意,冰珀卻明白,此時此刻抑在心底的許多話,不容她迸發出來;抿緊了唇,用她清冷如星的眸子,隨意掃過跟前頭微微低垂的一排人。
「帝女──」萬其薩渾厚而不粗嘎的嗓音,在偌大的空間里格外顯得具有穿透力。他手一揮,說道︰「這些是願意為措崗瑪、措秀瑪女神效力之人,請帝女成全。」
客套話是說給外人听的,而投向她的炯炯視線才是他真正的意思──是的!他不許她拒絕,他要她好好的,沒有一絲損傷!
「嗯……」冰珀輕應道,厲如薄刀的目光毫不保留地表明了她的不悅,更對他丟下警告──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請帝女挑選護衛。」萬其薩希望能有個貼身保護冰珀的死士,其他眾人則分守神宮各角落,務求絕對的安全。
冰珀起身走近,緩步在眾人之前踱著。說到底,她依然不願接受即將被人「保護」的事實。
突然,她的腳步停住了!
一種直覺攫住了她!
眼前這人,雖然瞧不清楚他的相貌,卻讓她心頭如遭電擊、莫名一動,驀地想起了前些時日在祭典上與人暗中過招較勁的情景。
「就你吧!」她的唇角輕巧地折起弧度,馬上又斂起。
直覺告訴她──此人,不簡單!而她,向來樂于接受挑戰;或許,受人「保護」不會是件太讓人厭惡的事!
項暐低側著頭,靜靜地听著自已被帝女點名為貼身侍衛。
丙然!當初在祭典上接過她發回的銅幣時,內心一閃而過的直覺得到了實現,他──的確再度和她踫頭了。
然而,他在意的並不是這個……
「但願──」在心底,他暗自祈求道。「上天能眷顧我,讓我尋到寧兒……讓我尋到寧兒!」
※※※
冰珀合眼盤坐在牙床上,四周垂下白紗簾,玉指翻上拈做蓮瓣,緩緩地運起元力。
這些日子以來的療養,雖然右手還是使不上力,但外傷確有起色,倒是因為練功受到擾動,險些造成走火入魔,對她的功力造成相當大的沖擊,幾番運氣卻始終覺得丹田內有股滯塞之氣不能盡除。
「帝女,新衛來了。」
嗯……萬其薩將她所選中的人帶去訓練,看來是有所成了。
「進來。」她慢慢吐出一口長氣,收束游走脈絡間的內力。
項暐踩著穩健的步伐,進入帝女的房間;看來,短兵相接的時候到了!
「參見帝女。」
這新侍衛的聲音,有點……耳熟?冰珀微蹙眉頭,睜開了眼,雙手撩撥開白紗簾,下床起身,揚起如梳致密的睫,正眼向他。
「是你?」
「是你?」
項暐、冰珀同時自口中逸出驚訝,眉眼相對,竟自怔怔;本以為小屋一別就是永訣,誰知居然會在神宮再見,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當初要不是他出手,寒水神宮的妖女早就……項暐乍然想到在岳騰那兒似乎曾听到有人這麼說,當時人多嘴雜,也沒深思話中之意,這時記憶倒一下子清楚了起來;原來,他無意間救了他們布線許久才逮到機會行刺的「妖女」。
冰珀瞧他面色一沉,在眼底五官間刻出陰影,心里也自有度量;端起平日漠然的表情,她淡淡道︰「報上你的名吧。」
「韋向。」他決定隱瞞真實身分,特別是這寒水神宮可能與金國有所牽連;以昔日歸雲莊在華北的聲名來看,若是報出「項暐」,那麼他尋找寧兒的行動勢必會受到影響。
「我不知道萬其薩怎麼跟你說的,但既然你是我的侍衛,那麼──」絕麗出塵的臉上,勾起一朵沒有溫度的微笑,她冷著聲音,做出了宣示︰「我就是你的主子!而你,最好不要輕易嘗試背叛!」
項暐定定地瞧著她,不帶絲毫懼意;從她的眸光中,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縴弱的女子,還是一如印象中的倔強好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