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府?哪個艷府?
從小被帶進皇宮的武香有听沒有懂,並不清楚宮外的世界。
「沒有,沒人欺負我。」水青絲趕忙替武香說話。
丫鬟壓根不理會,只當是小孩之間互相包庇。「三小姐,快跟杏梅回去,你這副模樣要是讓夫人或少爺見了,肯定剝掉我一層皮!」
丫鬟不由分說牽起水青絲的手,腳步匆促的離去,臨走前不忘瞪了武香一眼。
水青絲頻頻回首,向他保證,「我下次再來!」然後,她被帶走。
但,他再也沒見過她。
打從在長樂宴上的第一眼,他便知曉她完全忘了有他這個人。
那溫順卻平淡的眼神,已經明白地道出她完全不記得在她生命中有過武香這個人。
可他還牢牢記著她,無論用任何方法,他都想記得她。
當時她被迫割下的發,他小心取下收在紅色錦囊里,每當想起她的時候,便會拿出來看一看,然後對當時年少不懂事割了她發的這件事感到內疚。
那時候的他不知道如此掛念一個人代表什麼,直到年紀更長,識得情滋味時,他的心里仍是只住著她的身影。
時至今日,他成功的爬上總御廚的位置,成為當今最年輕的總御廚。
他執著的只為了能再見她一面。
當他真的見到了,他分不清是遙遠的記憶,還是夢中的人兒走出,和記憶中的小女孩不同,她長大了,但那抹矮矮小小的身影卻和現在的她重迭。
深刻的刻畫在他心中,發燙著。
第5章(1)
「武香大人、武香!」涼亭里,水青絲一手托著下顎,笑眯著眼望著甫踏進艷三別院就在發愣的武香。
遠游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武香仍是杵在原地。
他一早來找她是為了發愣嗎?水青絲暗忖。
「妝日,你去把那個拿來。」低聲交代了一番,水青絲起身前去迎接動也不動的武香。
「武香大人,你今日真早,只可惜早膳我已經用過了。」
「我不是來做早膳。」
「不然呢?」
來……見她。
昨晚他夢見了以前,一覺醒來,便不自覺的來到艷城找她。
「來問你想吃什麼。」最後他還是選擇不把真正的來意說出來。
對于她說要挑百膳抄里沒有的料理,這實在太麻煩,她干脆直接告訴他要吃什麼比較干脆。
「關于這件事,我想到一個好方法。」知道他在想什麼,水青絲認為他絕對會同意她的辦法。
好方法?她的話令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你就隨便做一道菜,我請人來吃,只要那人說好吃,我便把頭發給你,咱們形式上做足便妥。」
「什麼意思?」武香眼里有著質疑。
「意思就是做做表面工夫就好。」
表面工夫?
她說的話他一句也沒听懂。
「我說了,你想吃什麼盡避說,我都做得出來。」
水青絲扭著帕子,眉心躍上一抹為難之意。「絲兒是怕耽誤了總御廚大人的時間,畢竟身為御膳房的總御廚是率領所有御廚的指標,有很多事情需要總御廚大人處理,總不能因為絲兒的一己之便,誤了皇宮里幾百張吃飯的嘴。」
包重要的是——她想盡快打發掉武香。
她看人通常很準,什麼樣的人用哪種語氣表情應對都拿捏得當,偏偏面對武香時,她節節敗退不說,還發生兩人被熱油燙傷,在下人面前失了權威,連不該看的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兩日之內發生的事,卻恍若隔世。
總而言之,她無法應付武香。
「我已經交代其它人該怎麼做。」
她一連用了好幾個「總御廚」來強調,听在武香耳里忒是刺耳。
「但總是不好。」螓首低垂,水青絲的眼里閃過一絲無奈。
都已經想出法子了還不能解決,他怎麼不干脆點頭答應,也好過他們倆繼續僵持不下。
「做表面更不好。」身為一個廚子,其它人怎麼想他不清楚,但他的自尊不容許做表面工夫這回事。
要,就要讓她心甘情願的吃下並承認好吃。
嘖!若非怕落得言而無信的話柄,她原想直接當作沒這回事呢!
「好吧,不然你隨便做一道拿來給我吃。」
「我不隨便做。」他只做最好的。
水青絲一窒,從他的神情隱約察覺自己冒犯了他的禁忌。
的確,要一個有自尊心的人在自己拿手的領域隨意,簡直是誅死罪還嫌不夠,她沒想到武香正好是這麼樣一個有尊嚴的廚子。
不過——
「那就認真的做一道,我在這兒等著。」她打定主意今日就要打發掉他。
「哪一道?」偏偏武香很堅持由她來決定菜單。
「嗯……」好吧,由她來想也是可以。「妝日,百膳抄呢?」
「來了。」妝日雙手奉上百膳抄。
「打開。」
妝日依言攤開百膳抄,唰的一聲,百膳抄如放紙鳶一般開始拉長,長得幾乎令人懷疑尾端會停在哪兒。
武香愕然的看著百膳抄一路由涼亭到小橋,再由小橋延伸下去,眼看就要出了艷三別院的門。
「有多長?」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問出口。
「嗯……不清楚。」水青絲徑自從最前頭開始看。
雖說這本百膳抄是她親手抄寫的,但連她本人亦不清楚總共記錄了幾道菜,更不可能吃過的都記得。
眼看尾端消失在艷三別院外,武香也懶得追究了。
「藏書鎮羊肉、清湯魚肉、翡翠蝦斗、荷花集錦炖、蜜汁豆腐干、玫瑰瓜子、松子糖……」一道又一道的數著,她快速而不含糊的瀏覽。
「蘇城的料理。」聞言,水青絲停下動作瞥向他,「你知道?」
「嗯哼。」武香輕哼了聲。
听她的話像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會有人如此熟知蘇城菜色。要知道他可是個廚子,就算沒嘗遍天下菜,也要知曉天下菜有多少。
「我開始寫百膳抄的時候,正好被大姊派去蘇城工作。」水青絲不經意提起往事。
「去蘇城工作?」她以一介女流之輩的身分出遠門?武香不甚贊同的蹙起眉。
「嗯,在我們成年之後的一年各會被派到不同的地方學習。」
水胭脂希望他們都有著商業匯通天下的觀念,和宏遠的見地,並且建立起廣大的人脈。
「就你一個人獨自前往?」
「總不能把家僕全都帶著走吧。」水胭脂的本意是要磨練他們,而不是讓他們游山玩水,出去就像月兌韁野馬般不能自制。「不過妝日有跟在我身邊。」
這話並沒有引起武香的共鳴,反而更覺不妥。
「兩個方滿十五歲的女孩子?」
「妝日比我小三歲。」她澄清。
瞠大銅鈴眼,這下他更加懷疑她們主僕是如何活過那一年的。
「水胭脂這麼放心讓你去?」一個小時候曾經摔落水井的女孩?他實在難以想象。
「大姊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的。」水青絲失笑。
瞧他愕然的表情好像是她父親一樣。
「那也不該讓甫及笄的女孩獨自遠行。」武香不悅地數落。
「三當家有妝日陪著呀……」被瞧扁的妝日可憐兮兮的反駁。
武香全然不當一回事。
水青絲向妝日投以安慰的眼神。
「大姊她可是在十三歲時,便獨自前往邊關去住了一年半的時間。」她認為該為自己的親姊姊平反一下。
武香頗不以為然。
「總之平安回來就好。」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經歷過這麼多事。
如果當時他在的話,一定會跟去,橫豎靠他這張凶惡的臉便無人敢靠近她一丈之內。
「若是不能平安回來呢?」他也不能如何呀!
孰料,武香定定的凝視著她,炯亮的眼里閃爍無比的認真和堅定的意志。「我會去找你,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