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壞心的小魔鬼!」只是笑過以後,陸人崎仍舊瞪著安安「天使般」的無辜睡臉,小小聲地發出了他的嚴重抗議。「你這個壞心小魔鬼!你知道冬天去沖冷水澡的滋味是什麼嗎?」
而崔君嵐,終于笑彎了腰,不管怎麼說,她的復仇計劃算是大功告成啦!雖然心底還是有一絲絲遺憾……
***
面對久違了七年多的家,陸人崎牽著安安和君嵐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感覺神經已經有些微錯亂,到底應該感到陌生,還是熟悉?
崔君嵐明白,所以給了他一個緊握,更慷慨地附贈鼓勵的笑臉一張,無言地告訴他,不管在哪里,她和安安都會是他最溫柔、最堅強的倚柱。
陸人崎終于按下了門鈴。
「是誰?」剛硬年邁的聲音從室內傳過來。
聲音也是會老的!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陸任峰終究也老了!陸人崎感慨地想,那句「是我,人崎!」卻遲遲出不了口,哽咽在喉。
「是誰啊?」再問了一次,語氣已經有著明顯的不耐。
案親這等不得的個性似乎--也沒變!
安安扯了扯他的手,悄悄聲地說︰「阿崎,這里是哪里啊?你為什麼不回答那位老爺爺的話呢?他的聲音听起來好像有點生氣耶!」
有人主動開門了,是陸宇槐。
「陸叔叔!」安安看到來人,開心地叫了出聲。
「宇槐,是誰啊?」陸任峰皺起眉頭,對于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出現在自家門口感到不解。
陸宇槐沒有回答父親的話,只是靜靜地開了門,就讓當事人自己說話吧!
見兒子沒有應聲,陸任鋒只好放下手中的報紙,自己轉頭瞧個究竟,卻在看到來人時,心顫了、手也顫了。
案子倆僵在當場,誰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這樣四目相對。
「你回來做什麼?」最後先開口的還是陸任峰,冷冷地說,回過頭去重新就看報姿勢,卻無法忽略自己拿著報紙的手是微微顫抖的。
陸人崎沒有說話,倒是安安先對宇槐說話了。「陸叔叔,坐在客廳的是陸爺爺嗎?」
「是啊!」宇槐撫了撫她的頭。「安安有沒有叫爺爺?」
「陸爺爺好!」安安乖乖照著他的話喊人,只是比陸宇槐告訴她的又多了一個字。
這下子,陸任峰不得不放下報紙轉身了,有些愕然地向陸宇槐發出質問。「她是……」
「我叫做陸慈安,大家都叫我安安。」她笑笑地自個兒報上了名。
陸慈安?這麼說……她是……「她的母親是宋丹緹。」陸人崎抑著聲說,為父親心里的疑問解答。
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當年父親強迫丹緹打掉的那個胎兒,就是現在的安安!
老人臉上抽搐了一下,表情很復雜,沒辦法具體形容現在的感覺。剎那間的蒼老向他撲襲而來;人真的老了,才會連承受這點消息的力量都賺不足!強硬的線條終于垮了下去,還留著的,是一個老父親對落葉歸根的激動。
「安安……」他試著叫了這個未曾謀面的孫女一聲。
安安有點慌,剛剛在門外听到這個陸爺爺的聲音,好像在生氣咧……她遲疑地把目光轉向阿崎和阿嵐。
君嵐噙著微笑,對安安眨了眨眼,鼓勵她到老人的跟前;而陸人崎更輕輕推了推安安的身子。
安安還是有些遲疑,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個大人,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走到了陸任蜂的跟前。
「陸……爺爺。」安安怯怯地喚了一聲。
「好!好!」老人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遲了七年才看到的孫女兒,眼角輕輕沁出了一滴淚。
陸任蜂在歲月的滌洗下,早就不是剛強不折的商業傳奇了……
***
在陸任蜂的堅持下,陸人崎和安安今晚就在陸家落腳。
「安安睡著了?」
「嗯。」
「被子夠不夠暖?不夠的話,宇槐知道哪里拿。」
「夠暖了,安安怕熱,不喜歡蓋太多被子,蓋太多她反而到後來都踢光了,一條也不留。」
老人點了點頭,用心在記一些有關這個孫女兒的習慣,畢竟七年的空白不費點心力是很難補回的。
「人崎……」陸宇槐的語氣倒顯得很沈重。「當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發現自己知道的似乎不是事實。
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崔君嵐則望向陸人崎,她知道的版本和陸宇槐的一樣。
陸人崎眼光在眾人身上梭巡一遍,曾經不顧面對、不敢面對,但是今天他知道自己必須為這件往事去除封印,然後讓它成為風逝的過往。
他終于緩緩地開口。「當年,在事情爆發以後,父親很生氣,送大哥到國外去,就在這個時候,丹緹發現她有了大哥的孩子……」
「果然……」陸宇槐喃喃道,安安果然是他的女兒!
「我知道這件事以後……」陸任峰搶過陸人崎的話,有關他的事,還是他自己說,讓兒子數落,他的最後一點顏面就保不住了。「就給了她一筆錢,叫她去打掉這個孽種,而且最好離我兩個兒子遠遠的。」
「什麼?」雖然塵封多年,這件事對他而言卻是新聞,陸宇槐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向來尊敬的父親竟然私下做出這種事。「叫丹丹去墮胎?為什麼,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任蜂看著大兒子的表情從不可思議到痛楚難當,只覺得扎得他年邁的心好疼好疼。過去的錯,如今也只能扼腕浩嘆。
「我覺得我的兒子可以找得到更好的,沒必要為一個孤女拖住了前程。尤其,那時候你們兩兄弟又為了她反目,看在我這為人父的眼里,我只想用我的方式恢復家里的平靜。」他喟然長嘆說。「我只是為你們好。」
人,總是習慣把自己所謂的善意加諸在別人身上,而猶沾沾自喜地以為功德無量。
「丹緹收下錢,人卻從此不見了。」陸人崎繼續說,臉上浮現深深的歉疚,回憶的同時,也在鞭笞著過去那個不成熟的自己。「而我,這個嫉妒得昏了頭的家伙,居然沒有通知大哥,我只是離家去找丹緹,天真地以為在她脆弱的時候支持著她,也許她就會回心轉意。」
「人海茫茫,當我找到她時……丹緹已經將近臨盆,之後,就是你們所知道的了,我和安安在南部的鄉下居住,直到今天。」
偌大的客廳陷入完全的靜默,各人以不同的方式在為過去的那段錯誤哀悼。
而崔君嵐這個旁觀者,在聆听整個故事後,也深深感到遺憾。對她這個「外人」來說,她看到這里坐的是三個活生生的平凡人,不是什麼「傳奇」、「英雄」還是「偉人」,有情緒,會犯錯,甚至有的面目現在想來是可憎的,但是……人,不就是這樣的嗎?在這些錯誤中,學習克服人性上的弱點,學習彼此寬容。
她輕輕地把手覆在阿崎的手上……是的!她承諾過,她要做他最溫柔、最堅強的倚靠!
***
陸家和傅家的聯姻取消了!
孟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算不算是喜事一樁?算不算是像歌「謠」一樣動听的傳「言」?
她悲哀地對自己笑了笑。
四、五年了。
暗戀一個人四、五年了,應該已經算仁至義盡,應該可以做徹底底死心了!包重要的是--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孟琛,會客室有訪客!」
「唔?會是誰?」她奇怪地挑眉輕問,居然有人還在她自憐自艾的感性時刻造訪。
她僵住了身體,在看到會客室里的人時……「嗨!孟琛!」陸宇槐輕松地笑著跟她打招呼,很久沒有這麼釋懷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