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燒著冷火的溫度最炙人,崔君嵐就是用這樣的溫度在說話。「如果今天我直接把安安送到你那里,你根本不會嘗到心急如焚的滋味,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不告訴我就帶走安安的?」陸人崎從齒縫中狠狠地迸出了問號。現在,他真的很想上前一步,雙手緊掐上這個女人的脖子!
「阿崎……」這時,一顆小腦袋瓜兒慢慢從崔君嵐背後探出,怯怯地喊了他一聲;第一次看到阿崎盛怒的模樣,安安覺得好陌生好陌生--那,真的是她的阿崎嗎?
「安安!」看到女兒出現,陸人崎慍怒的焰火稍稍降了些溫度,惶急的心終于找到著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安安仰著脖子,扯了扯崔君嵐的衣服,輕輕說︰「阿姨,你不要怪阿崎啦,是我自己亂跑,所以才……」
看小女孩眼里的懇摯,崔君嵐怎舍得讓適才飽受驚嚇的安安感到難過呢?她蹲了下來,撫了撫安安的頭,微笑地柔聲說︰「不怪不怪,以後讓阿姨接你放學好不好?」
嗯?這個女人居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連問他的意思都沒有,就逕自和安安商量起來,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崔小姐,非常謝謝你,但這是我的家務事,不勞你費心了。」陸人崎扯了扯唇色,是隱隱含著憤怒和諷刺的笑,滿月復的火氣因為安安的緣故只得努力壓抑著,盡可能語氣平穩地說。
崔君嵐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絲毫不理,回頭仍是笑眼盈盈地對安安問道︰「好不好?」
「沒關系!」安安虛弱地笑了笑,平常靈動燦亮的眸子此刻顯得幾分黯淡。「阿崎會來接我。」
算了,希望這位「路人乙」先生能夠記取這次教訓,不要再有任何輕忽,否則,她不可能在安安被高年級男生欺負的時候,都恰好出現,扮演「代替月亮懲罰你」的角色。
***
「嗯,是誰?」急促的電鈴聲打斷她正在擦拭濕發的動作,已經是晚上了,怎麼會有人來按門鈴呢?
「崔小姐,是我,陸人崎。」
是--他!他來做什麼?再吵一回?
「有什麼事嗎?」為了安全,她沒有開門,只是站在緊閉的門扉這頭,盡可能讓自己維持禮貌地發出問句。
「想……跟你說聲謝謝。」
奇怪了!他的聲音听起來居然讓她想用「誠懇」兩個字來形容!看來,不是他有問題,就是她不清醒!
崔君嵐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慢慢地拉開門。
陸人崎高大的身形斜斜倚著牆壁,雙手交抱在胸,半側著頭,顯然正殷殷企盼她的出現。清皎的月光幽幽從他的頰邊削過,使他堅毅男性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溫和多了,連帶著隱微笑意的唇際都沾上了明亮柔煦;在地上拖曳出的修長人影,益發襯出他的頎長。
「謝謝你今天照顧安安。」陸人崎朝她點了點頭,率先開口。「她把事情都跟我說清楚了。」
原本他是將安安交給雜貨店老板娘暫時看顧一下,沒想到一群高年級的男生趁老板娘進倉庫取貨時,把安安帶開,崔君嵐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安安回家後一時間仍舊擺月兌不了害怕的情緒,他是從這里起疑,進而發現在安安兩臂上的瘀青才追問出整個事情經過的。
「安安……」她停頓了一下,對于自己該不該過問別人的家務事,足足思考了一秒鐘。「還好嗎?」
「還好,本來情緒不是很穩定的,現在睡著了。」
「陸先生--」看到他態度如此溫和,雖然內心還是有所顧忌,可總不好意思上演「潑婦罵街」的戲碼吧!所以只是淡淡地提出她的看法。「或許是我多管閑事,不過,陸先生有沒考慮過為安安請個保母或是家庭老師呢?」
「家庭老師?」他扯嘴一笑。「小姐,這里不是大都市,就算我想找,也找不到。」
「只要你有心,沒有不可能的事!」真是奇也怪哉!她的聲調怎麼不自覺地高了起來,還有音量怎麼也不小心大了起來?和這個「路人乙」先生講話,她平素的好修養全都消失無蹤、不知到哪里去了。
看她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強硬,陸人崎這回居然沒有針鋒相對,他眼角帶笑地瞅著她半晌,然後饒富興味地開口。「我還以為你的脾氣很好呢!」
他說的是那次幫她換胎時,面對他的「教訓」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啊?」她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愣了一秒鐘,才輕哂說道︰「我也以為自己脾氣很好,這麼看來,是陸先生惹人惱怒的功力不淺吧!」
「我?我的功力比你高嗎?」他挑眉一笑。「我承認我是少了點耐心,不過真正發起脾氣的次數也不多,除非真的有人……」
「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在皇帝老兒座下放肆……」她眨眼笑了笑,戲謔地接口。「在陸先生面前使潑?」
陸人崎也笑了,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地回堵了他的話,哈,一時間還真讓他無法招架呢!連談到「發脾氣」都可以爭成這樣……哈!耙情是兩人天生犯沖?
發脾氣……「你……」陸人崎盯著唇角微揚的崔君嵐,腦里倏地出現一抹影像,而後慢慢和眼前崔君嵐的臉重疊。「原本住台北?」
「唔。」奇怪!「路人乙」先生和孟琛都有思路飛跳的習慣嗎?怎麼沒頭沒腦就冒出這個問題?
「家住景美?」
「是啊!」這個人怎麼知道?難不成因為今天這件「疑似綁架案」就立刻對她做了身家調查?
「好!丙然是我的功力輸你!」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前些時日他上台北時天外飛來的「橫禍」;難怪……難怪能跟她吵翻天,原來早就不對盤了!
最近兩次的動怒,禍首竟然都是同一個人--崔君嵐!幫她換胎那次,雖未引他動怒,但距「相見歡」絕對還有十萬八千里;想來「現代奇女子」這個名餃冠在她頭上也不算謬贊!
「嗯?」她還是一頭霧水。
「你是不是前些時候喝醉酒,結果是被陌生人送回家去的?」他把話攤開來說,想了想又繼續說︰「沒記錯的話,是十月十七日吧!」
嗄?連這個都知道……她生平唯一的一次月兌軌……而且,連日期都記得那麼清楚。不會吧?這世界真這麼小?真的有這麼巧的事?
「送我回家的……是你?」
陸人崎不再說話,只是無奈地點了點頭。眼前的這個女子到底有多少種面貌?
她是百變女郎,還是踫巧她的「異常」都讓他瞧見了?
幾次無意的接觸,不敢說刻骨銘心,但她的反應確實讓他留下了相當深的印象,而當每一種不同形狀的記憶拼湊成眼前這個有形有貌的崔君嵐時,他竟只得到一串問號?這--太有趣了!
「呃……呃……」真是晴天霹靂呀!面對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由不得她不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地說︰「謝……謝。」
說真的,如果此時地上有個大洞,她會毫不考慮地鑽下去,並對挖洞的善心人士感激得涕泗縱橫,即使要她以身相許也在所不辭。
「不客氣。」他的回答倒是干淨俐落。
瞧她眼楮不知往哪兒看、表情不知怎麼擺的尷尬樣,真夠逗的!而且,她對自己擁有這項本領的事實顯然不甚清楚。
奇怪,今晚到底是誰該對誰說謝謝?誰該對誰說不客氣呢?怎麼好像……玩起角色互換的游戲來了?
「有個提議,不曉得你接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