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崔君嵐的眉頭攢蹙得更緊了,對他的舉動表示抗議。
頰上傳來的疼痛,硬是讓她不得不費力地慢慢撐開眼瞼,眼中所見是天旋地轉的扭曲空間,而暈眩感立時栓住了她。
難過!好難過!
「不準閉眼!」陸人崎見她一個翻眼又要合起,對她吼著命令道。
在意識混沌一片的情形下,崔君嵐竟真的乖乖照著他的話去做,很認真地想讓自己保持清醒;不過,就算強撐著,沒有焦點的視野里,也只有個無法辨識的模糊面孔。
「嗯?」她困難地發出聲音,並且試圖將自己渙散的注意力集中,但明顯地成效不彰。
「你的地址。」陸人崎總算稍稍心平氣和,語氣緩了些。「我送你回去。」事已至此,這個「工作」他似乎得義不容辭地答允了。
「我……我自己回去。」脹脹的腦袋里大概有點了解目前的情形了,她掙扎地說道--雖然連她自己都沒把握做不做得到,可是,最起碼她很樂意一試。
崔君嵐模索著找著了把手,正準備打開車門時,一只有力的手臂迅速地阻擋了她的動作。
「你以為以你現在的狀況可以辦到嗎?」
這個女人,不僅麻煩還很愛逞強,真是搞不清楚狀況!這下子,陸人崎好不容易才按捺下的怒氣又不自覺地升了起來。
「我……」她輕輕囁嚅著,未能成句,聲音全梗在咽喉;轉頭向他,還是瞧不清楚他的面貌,但是他蘊著怒氣的問句穿破她的耳,算是最直接的表達!
鼻頭一酸,眼眶里已經有淚水在打轉了。
「喂喂喂!」這個女人實在是……唉,他都不知道該放什麼形容詞了!看她醉眼迷濛卻含淚的模樣,竟讓他興起「辣手摧花」的罪惡感。
陸人崎無奈地胡亂扒了扒額前的發,試著溫柔地說︰「小姐,我沒有惡意,只是你一個人走很危險,所以找才堅持要送你回去;如果剛才說話的口氣不好,請你原諒,因為我在趕時間。」
懊死!他根本不知道這樣劈哩啪啦講一串話,她到底有沒有听進去!而且,為什麼他得在這個時候、對著一個喝醉酒的女人說抱歉?
崔君嵐默默地瞅著他,突然間淚水泉涌而出,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喂喂喂!你別哭啊!我道歉可以了吧?」這下子換他慌了。
「對……對不起……」結果,這三個字還是率先由她說出,卻依舊沒有收束淚水的打算。
總不會是感動他的幫助而聲淚俱下吧?看來,一定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了,否則不會喝酒喝成這樣。
「沒關系,你就好好哭一哭吧!」基本的同情心他還是有的,踫到這個麻煩女人,他早就認了!
「喏!」他遞了張面紙,這可稱得上是體貼溫柔了吧?
「謝……謝謝!」
「現在,你可以跟我說你的地址了嗎?」
靶謝她--在哭得如此「興高采烈」時,還願意撥冗說出一串地址!
重新發動車子,終于可以上路了,好不容易啊!
「真是莫名其妙!」陸人崎看她哭累後又沈沈睡去的面容一眼,對今夜的「奇遇」,還是禁不住發出怨言;現在,他誠摯地希望這位大小姐不會在他的愛車里上演翻胃嘔吐的好戲。
這夜的返家路,實在是夠曲折難行了!
***
「嗯……我的頭好疼……」當她終于有力氣把眼楮睜開時,才發現自己躺在最熟悉的床上,而斜倚在另一邊床頭看書的,是她的室友孟琛。
崔君嵐哀哀地發出求救訊息,換來的卻是孟琛的一陣數落。「現在知道疼了吧!明明就沒有酒量,還喝成這樣!真不知道該罵你還是同情你!」
這個家伙!
當她看到君嵐被一個陌生男子抱下車時,真的有那種心髒停止不動的緊張感;要是君嵐今天踫到的是一個登徒子呢?後果恐怕……光是想,就不禁打起冷顫來。
「我睡了多久?」她慢慢坐起身來,手指揉了揉、按了按太陽穴,同孟琛問道。老實說,她連自個兒是怎麼回到家完全沒有印象。
「恭喜你!破了本小姐上回感冒昏睡的紀錄!」她瞥了一眼牆上的鐘,宣布她的成績。「總共十七個小時。」
十七個小時?難怪她渾身筋骨都僵僵的,從肩膀到四肢無一處不酸麻,和大腦里發出的疼痛波長倒是內外夾攻,配合得天衣無縫啊!
「不問我你是怎麼到家的?」瞧她神智還沒完全清醒的樣子,孟琛吧脆直接幫她說出心里的問題了。
崔君嵐捶捶酸疼的肩頸,邊回想昨晚的情形。
在PUB里喝酒,原本沒打算要醉的,然而好像一不小心就多喝幾杯、超過她的能耐了,接著,天地開始旋轉、腦袋開始不靈光了……然後……然後……離開了PUB後,她好像就一直走、一直走,至于當時是不是往家的方向前進,還是往別的地方去,已經想不起來了;再後者,好像有強光和什麼尖銳的聲音出現,然後……然後……然後,有個模糊的臉孔……算了!GiveUp!
「我就知道你八成什麼事都忘得一干二淨了!」看她專心追想,孟琛夸張地嘆了口氣,一副本山人早就掐指算出、了然于胸的模樣。「告訴你啦,昨天是一個不認識的先生送你回來的。」
「真的?」這麼說,那張在腦子里轉來轉去的模糊面孔不是她的幻覺嘍?
「我沒必要騙你。」她雙手一攤,無辜地瞅著她;已經實話實說,信不信只能由她了,忍不住又是嘮叨一頓。「我說嵐大妹子呀,以後別玩這種游戲了,姑娘我年事已高,禁不起這般擔心受怕,了解?」
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到這等情境啊,陸宇槐若是知道了,會怎麼想?他一向認為她是全世界最堅強的女人。
炳!她差點忘了--如今,他怎麼想,已經不重要了!一點也不重要了!
「君嵐,你還好吧?」孟琛一瞧見默默無語的她噙著苦笑,馬上斂起輕松的態度,關心地問。
說真的,君嵐喝醉酒這件事,本身就有蹊蹺--在她記憶中,君嵐的情緒控制向來嚴苛,尤其是負面的情緒;這個特點有時連她都受不了,長期把一堆垃圾埋在心底,總有一天會得內傷。
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君嵐需要藉酒澆愁?
「我……我沒事。」她虛弱地笑一笑,避重就輕地回答她。「只是頭有點疼罷了,是宿醉的關系吧!」
又來了!每次都這樣,老是習慣把事情藏得緊緊的,明明知道她問的不只是醉酒的事嘛!瞧她那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怕是想套也套不出;算了算了,她要是想說的話,自然會說,否則逼她講也沒意思。
「餓不餓?」孟琛換了話題,問道。「冰箱里還有冷凍水餃,我去下餃子讓你填填胃。」
「哦,好。謝啦!」她故作輕松地帶著笑意說。其實,她不是很有胃口,但孟琛的一番關懷好意她總不忍拂逆。
「你趕快去梳洗一下吧!熱騰騰的餃子很快就會出現!」孟琛跳下床,向她眨了眨眼,便往廚房去。
崔君嵐的笑容隨著她的離開,一並在這個房間消失了。
頭還疼著,那麼--心呢?
***
「阿崎!阿崎!」
「唔……」他翻轉過身。躲開安安小手在他臉上又掐又捏的攻擊。快天亮時才終于回到家,現在的他,只想好好補個眠。
小女孩不死心,咚咚咚地繞到床的另一頭,還是逕自嚷嚷著︰「阿崎!阿崎!你起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