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從雲挑眉來回睇視,只見鳳成秀臉色鐵青,一把傘鼻緊握得快折斷,發現他的目光,才壓低了傘面,對羅風抱手道︰「不敢。」
他老覺得鳳成秀這人城府深,除了看得出來他對鳳凰痴心一片,他總讓人感覺四周晦暗,呼吸不順暢,這也是他不想跟這個人深交的原因。
他跟這個人向來話不投機半句多,不像他見羅風如故友,初見就對他深具好感,這回把酒言歡,他更發現羅風學識淵博,談吐風生,酒過三巡,言行更見涵養,高貴之氣自然流露,可見其出身不凡,如今屈居一個小小護衛之職,依他所見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風,花喬院不去了嗎?」虎從雲眼神復雜又帶遺戚地望著傘下兩人,卻也很快地釋懷露出笑容來。他這話自然是故意說給鳳凰听,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
「下回吧!」羅風也不讓他失望,豪爽應對,不過擱在鳳凰肩膀上那只手卻是緊緊按住,以防孔雀「暴動」,冷不防卻被繡鞋狠狠踩了一腳,笑容僵在臉上。
「我等你,哈哈哈!」
兩人的「打情罵俏」全入了眼,真是愈看愈有趣——
「那……小姐,我先回去了。」
咦,差點忘了這里還有一人。虎從雲轉眼一看,這鳳成秀說要回去了,卻是站著不動,深黑目光鎖著鳳凰。這會兒稀奇了,那張向來不露神色的臉上居然擺上了渴望被挽留的期待,就站在那兒傻等著。
沒想到……
「嗯,成秀,謝謝你。」
「……我應當做的。」
鳳成秀臉色變,全身僵硬,黯然離去。
虎從雲立刻憋住了笑,悶到胸膛發顫。鳳凰這一聲謝,听得出來很衷心,充滿溫暖,帶有深意,可惜卻不是鳳成秀想要的。
唉,只要沒瞎的都看得出來傘下這已經是「一對」了,羅風今日找他是為了鳳凰,鳳凰此時出來不也是為了找羅風嗎?
這鳳成秀眼沒瞎,是心不死……
「虎兄,今日多謝了,告辭。」
「……慢走。」他一怔,一瞬間覺得應該提醒羅風小心鳳成秀這個人,但鳳凰在一旁……話說回來,這羅風居然能夠讓他家里那只老狐狸甘心臣服,即使沒他提醒,鳳成秀這小人物,他也必能輕松應付,應該是沒事的。
虎從雲看著兩人一雙走入暗夜街道細雨中,說來他的心情挺復雜,他對鳳凰的確有情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強求不得,他也早放棄了;只是如今他連與鳳凰小酌一杯的機會也都沒了——唉,朋友之妻不可戲,他還不想失去羅風這個朋友,罷了。
今日,他自己上花喬院買醉吧!
綿綿細雨,馬車往東江畔而去,鳳凰看著馬車拐過街角,瞥身旁的羅風一眼,心里悶著怒氣。
「我沒來,你真的跟他去會花魁?」
「見識見識,有何不可?」涼涼的語句方落,她就要沖出傘外,羅風早有準備,一把勾住她的縴腰,單用一只手臂就把她提了起來,橫抱在腰際。
「啊!……死老百姓,放開我!」一瞬間腦充血,視線接觸地面在走,整個人搖搖晃晃很可怕,驚恐他一只手撐不住把她摔落了,嚇得她雙手亂抓,最後環住了他的腰,死死抓著他背後的衣服。「羅風!」
「我不是說在商會等我去接嗎?為何跟別人走了?」他沒把她當人看地抓抱著,沒有往鳳府走回去,卻是往酒樓方向走。
鳳凰抬頭望他一眼。以為他氣消了,原來還在生氣……
「我跟成秀先走,是有正事要談。你呢?你就因此跑去跟虎從雲喝酒,還想——放我下來!」想到她沒來找他,他這會兒已經雙手美人抱,她就心痛又失望,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你跟他談什麼事?」他走得很快,不理會她的叫囂。
「死老百姓,你快點把放我下來!」
羅風沒再理她,一路抓抱著她,直到酒樓門口,才把她放下來。
鳳凰站了一會兒才穩住身子,冷冷地瞪他一眼,轉身就要走,卻被他拖進酒樓里。
「咦……阿風,小姐,你們……」掌櫃正要關門,卻見兩人這時候來,這下也不知道這門是不是要關了。
「掌櫃,你關門吧,我跟鳳凰今天不回去了。」羅風一臉曖昧笑容,一手捂住鳳凰的嘴巴,一手環抱她的腰,「卿卿我我」,完全豁出去了。反正白布已被染黑,隨掌櫃怎麼想了。
只見掌櫃掩著嘴角笑,那眼里更見亂七八糟的「顏色」,笑得比他還婬穢,連連點頭道︰「我會把門關好的,你們請便、請便,呵呵呵……」
鳳凰臉漲紅,口不能言,就被羅風拖進了後堂去。
第8章
死老百姓,徹底污蔑她的名聲,以後她怎麼見人?……他想干什麼?他不會真的想要做什麼吧?
直入後堂帳房內,羅風才把她放開,點起燭光。
「死老百姓,你說那種話,害掌櫃想入非非,我以後怎麼見他?」
砰!——她想想還是快點出去,羅風卻比她還快一步,把門給關了。
「他早就胡思亂想了,不差這一次。」他從懷里掏出一疊紙,塞進了她手里。
鳳凰本來還氣急敗壞,狐疑地望他一眼,低頭翻那疊紙張。
「這什麼……」一翻,內心大為震動,她望他一眼,雙手忍不住顫抖,一張一張緩慢翻過,仔細地看,全身血液沸騰了起來,一眶眼淚在眼底擴散,視線逐漸模糊,一滴眼淚落在紙上——
她趕忙把淚擦了,驚訝地抬頭望他,「你、你怎麼拿回來的?這些……這疊……」
這是鳳家所有的房地契啊!
「錢真多嘛,還怕什麼不能解決?」他當然是說,錢多好辦事。就看她怎麼听了。
「那個錢輳督?……是他拿錢出來贖的?」她想起這人視羅風為再世父母,口口聲聲是追尋來報恩,那麼是羅風為了她,接受了他的「報恩」?
「……銀票是他帶過來的。」不過錢是他的。他看她緊握著那疊紙難抑激動,主動幫她把最底下那張抽出來,「這張,應該是你最想拿回來的吧?」
鳳凰抹去眼淚,仔細看那張——
白紙黑字,上面大印,全在她眼中擴散,她難以置信,難掩驚愕,瞠目凝視好久、好久……
這是……鳳家最重要的鳳王酒釀酒權啊!
朝廷規定釀酒須有酒權,一來管理方便,二來是為防止賣假酒,沒有這張鳳王酒權,鳳家不能釀制販賣鳳王酒。
「鳳王酒」稱天下第一酒,單單這張酒權,雖非價值連城,卻是鳳家生財工具,這正是虎老莊主最不肯放手的,當初談妥她每月都必須付一大筆的酒權費。
她滿臉錯愕,心髒鼓動,眼底隱著羞恥,緩緩抬頭看他,「我爹……連酒權都賣了出去,這是鳳家之恥,我更是難以啟齒,為什麼你會知道?」
他伸手輕輕抹著她滿臉的淚。
「雖然你說,鳳家被你爹無度揮霍,家財罄盡。不過我觀察你這些日子,發現你也算是商業奇才,善于經營,廣用人脈,比如你把鳳王酒以船運輸,賣至各地,一般酒商是雇用船只親運,你卻是謹慎挑選可靠船商,與船商簽契,讓船商成為半個老板,雖然分出利潤,不過你可節省人力,又可確保在運送途中,船商為顧及自己利益,更加小心。你膽大心細,生財有道,加上鳳王酒有天下第一酒美名,虎從雲看來也非貪得無厭、強索暴利之人,照理說你要贖回房地契非難事,就算你得瞞著鳳老暗中進行,也不太可能讓你花了數年時間,到如今只是拿回鳳王酒樓,所以要猜到鳳王酒權其實落入虎家手中,並不困難。」